蔡国强，《返乡》（Cai Guoqiang, Home Coming, 2011）
（刘旭俊 | 文 蔡国强｜图片提供）对于石头，阿拉伯人并不陌生。在中国人的印象里，阿拉伯除了广袤的沙漠，就是砖石结构的清真寺了。就连这些年在西方文化里异军突起的阿拉伯著名诗人阿多尼斯，都时常以石头来譬喻他们的民族精神：沧桑、悲凉却坚强无比。折返于基督教文明与伊斯兰文明之间的他，用一种几近崇敬的目光审视着石头——“漫游结束了，道路/是一块令人敬慕的岩石。/我们在这里，/焚烧日子的尸骨，/它曾悬挂于悲惨的风中”（《令人敬慕的岩石》）。 不管是实物，还是文化象征，阿拉伯世界都不乏岩石的身影。如今，他们却意外地迎来了一堆中西合资的巨型岩石，且要远渡重洋地衣锦还乡。在无往不利的商业航线上，这场天方夜谭式的大规模运输多少有些耸人听闻。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不免要疑惑地发问：岩石如何中西合资，岩石又何必远渡重洋，岩石有什么值得衣锦还乡的？ 然而，艺术家蔡国强的《海市蜃楼》展却已揭晓答案。这场当代艺术展的始发地是中国泉州，这座堪称阿拉伯文明飞来峰的城市，早在两宋时期就荣膺当时全球性的贸易港口，因此聚居了众多阿拉伯商旅及其后裔，很多人至死都没有魂归故里，而是埋骨异乡地葬在了泉州。至今，泉州还残存着阿拉伯文明的遗迹，墓碑上刻有阿拉伯语的铭文，清凉寺和圣墓里供奉着伊斯兰的宗教精神。而多哈毗邻波斯湾，面朝大海，背靠沙漠。作为一种奇观，海市蜃楼频繁地出没于大海和沙漠之间，蔡国强在通商之外，重新找到了泉州与多哈在视觉景象上的共同点。
相比海市蜃楼的虚幻，蔡国强的“造楼”材料要实际且实沉得多。名为《返乡》的装置作品由 60 块巨石组成，蔡国强携工作人员一同上山采石，并把从墓碑上拓下的阿拉伯铭文刻写在巨大的岩石之上，再将它们远送到多哈进行布展。在阿拉伯人看来，这些石头无疑是“他山之石”，但这些语出《古兰经》的铭文——“死在异乡，即为殉教”、“人人将尝死的滋味”、“今生的享受皆虚幻”——却是从他们本土流传出去的文化血脉。并且，不管是阿拉伯人，还是中国人，都能自然而然地以历史教科书般的思维联想到，一千年后，中国和阿拉伯的贸易又被重建起来了。只不过，这次是以艺术的名义，而非纯粹的商业往来。
于是，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在经济全球化的时代里，艺术也如影随形着——西方的资金、中国的石头、阿拉伯的铭文，基督教、佛教与伊斯兰教的宗教冲突在艺术合作里被消除了，异域风情和陌生元素使得艺术迅速获得了文化增值，更为宏观的是，仿佛地球也因艺术而世界大同。在这场似乎代表了全世界最多数艺术爱好者与文化官员根本利益的艺术航运中，具有多次跨国合作和大型艺术创作经验的蔡国强就这么扬帆起航了。（时间：2011 年 12 月 4 日～2012 年 5 月 26 日 地点：卡塔尔多哈 阿拉伯现代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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