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

当我们谈论玻璃的时候，包括谈论它的透光、选择性反光、易碎、可塑、不透气、抗腐蚀、高强度，也包括 BL（boy's love）、墙壁、权力、镜头、谎言……人类能够感知世界的总量，乃是在于经由物质向身体传达的日常经验所积累起来的，所谓“艺术知世界”，何以感知，也是从物质经验中寻求艺术上的精神性追求。无须拘泥于一些风格与流派的概念性名词，一切艺术与文化皆出于物质本身的属性赋予我们的感性经验。在这种思路里，玻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感知范本。它由经验性的物质概念出发，顺着“物质-文化-心理”的脉络展开，形成不同的文化形态与心理症候……

索尔·莱特，《电话》（Saul Leiter， Phone Call ），摄影，1957© Saul Leiter／Courtesy Howard Greenberg Gallery, New York

（蔺佳｜文）维吉（Weegee）的纽约充斥着阴谋与荡乱， 加里· 温诺格兰德（Garry Win ogran d）的纽约逡巡着烟视媚行的美女， 贝伦尼斯· 阿博特（Berenice Abbott）的纽约巍峨刚健、秩序井然，威廉·克莱因（William K l e i n）的纽约宿醉未醒、恍惚不安。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纽约，只有资深的纽约客才能在一片熠熠光辉中分辨出这座钻石城市的独特切面。与上述提到的摄影家不同，索尔·莱特（Saul Leiter）选择以彩色摄影来映现他所认识的纽约。莱特出生于 1923年，1946 年时为追求绘画事业，他从家乡匹兹堡迁至纽约。在涉猎过摄影的抽象表现主义画家理查德·普赛特-达特（Richard Pousette-Dart）与纪实摄影家尤金·史密斯（Eugene Smith）的鼓励下，莱特拿起了相机。

莱特的纽约舞步叮咚，显得亲切而繁忙。这些来自纽约的街头掠影多摄于上世纪50 年代，那正是歌舞片的鼎盛时期，而莱特镜头中浓郁而微妙的色调、被玻璃橱窗所切分的多变镜像，以及有意囊获的大都会气质的生活即景，不也契合着歌舞片连串的镜头切换与快速的旋律变奏？无论是阴雨时节隔着玻璃橱窗上半透半掩的朦胧水汽，还是晴朗时分假借玻璃橱窗的镜面反射，莱特娴熟地任用玻璃镜像的割断、重叠、构架，达到画面的抽象和感受的稠密，他制造出风景与观看迷离交织、令人思绪应接不暇的纽约印象。这未尝不是一种身在其中的真实。

作为彩色摄影的早期探索者，莱特并未赶上 20 世纪 70 年代美国新彩色摄影的星爆，然而那些光鲜都市、玻璃内外的变幻影像早已写成了一阙余韵悠远的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