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克里斯蒂安·库帕(Christian Krupa)|图文 张小船|译 当我们离开最后那些烧着的稻草堆、黑烟熏绕的庄稼地,火车继续前行,经过座座古老的石山。坐我对面的那个人在等我出牌,我甚至有点拿不住手上的牌,因为我们一人拿了半副。我们在玩一种综合了扑克牌和维斯特牌(whist)的纸牌游戏,跟“对儿”牌(snap)差不多玩儿法。“er san”,我说两个“3”,企图把手上最烂的牌出掉。我对面那个立马扔出两张“4”。我无语,笨拙地摸着手里的牌,一不小心就掉了大半在桌上——那些我打算留着慢慢出的“顺子”和“对子”——散落在那些已出的牌上,挺傻地结束了这一局。我对面的那位什么也没说,只淡淡一笑——充满了优越感,同时也显得善良——环抱起她的手臂,斜靠着望向窗外。 我们在餐车吃饭,这似乎打扰了另一个正在休息的外国人的美梦。是我朋友非要去那儿。在餐车上,他用叉子在蘑菇烩鸡肉饭的酱汁里划出一条条平行的线,他停住,想了想,突然把那些划痕乱扒一气,又把黑酱和白酱搅了搅,变成云状的几团,之前划的线几乎看不见了。我听见身后的那个外国人——澳大利亚人或南非人,很难说——在抱怨着什么。这么些天来我第一次笑了,因为我听得懂而我朋友听不懂。 火车现在开得慢了,停靠站点更频繁,人们不停地上车下车,一个个城镇挨得很紧,在它们之间不再有大片的广阔空间,只有一些中等规模的农田,我也没再看到新建中的发电站和工厂,我们大概快到了。 火车高踞于一边公路稀疏的汽车车流之上,而远处高架桥上的车子则头尾挨着连成了一条直线。我们进入一个隧道,车窗外的城市景象被一幅用激光投影成的广告画面替代。列车里,人们坐着,相互说着话,或用手机说着,另一些人在打游戏,或看报纸。隧道的尽头就是车站,站台与列车之间被一个密封的透明罩保护了起来,玻璃门排成一行,同时开启,我们在新的乘客涌入之前冲了出去。 此刻我们走路,高耸的路灯森林般包围着我们,脚下是小河道,开满了荷花。在一个路口,两个男人跟我朋友说起了话。“你给外国人做导游肯定赚不少吧。”在把这句话翻译给我听之前她就笑了。她回了他们几句,我不知道她确切说了什么,但从她的语气能感觉到是好笑或粗鲁的话,两者都有一点儿。我让她告诉他们,我是导游,她是游客。她笑了起来,但并未把这个笑话说给那两人听,反而独自过了桥,一晃不见了。 他把车开得飞快,但没到超速的地步。倾盆大雨从四面八方拍打过来,仿佛一直跟着他。过了一个收费站,他开上一个长长的斜坡,保持着直线,他开得更慢了一点。他需要认出他只见过两次的高个子老外。机场的穹顶持续在他跟前伸展,他开过了那两条挤满小汽车、中巴车和出租车的道路。根本不需要担心,老外很容易找,就是那唯一原地站着不动、正东张西望着搜寻他的人。他微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很高兴又看到了他们。他可以留下吃个早饭,他觉得自己也许真的需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