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世界 2011年6月 253 期


“儿童不宜”


空降的想象,无疑的确信,童年是那样的短暂,转瞬便进入了证实和模拟的程序,再后来
大多就如卢梭在《爱弥尔》中所写:“他的天性像一株偶然生长在大路上的树苗,让行人
碰来撞去,东弯西扭,不久就弄死了。”对于一个专业来说,也是如此。

因此,在六一儿童节之际,我们借一个特辑来重视对改造和专业的崇拜。其实,并不是
“儿童不宜”,而是我们那颗被约束的童心——想象和感受力的源头,期待着释放和春游。

天真的强权者与残暴的艺术家

刘旭俊|文


阿道夫·希特勒,《Ardooie》(Adolf Hitler, Ardooie ),1917 东方 IC|图片提供

 

艺术意味着天真,政治意味着残暴,这种看法本身就显得太过天真,事实也并非如此。值得玩味的是,20 世纪的独裁者们仿佛同时拥有天使与魔鬼的两张面容,不约而同地患上了艺术情结综合症。这个症候群中不乏艺术青年,甚至还有艺术老年,构成了艺术史上一道诡谲的风景。


希特勒是建筑设计师兼画家,斯大林是个业余的田园诗人,萨达姆是情色寓言小说家……如果不是他们劣迹斑斑的政绩,兴许他们就该在艺术史与文学史中名扬青史了。当然,鉴于他们略显平庸的艺术才能,也许最适合他们的位置并非相关文献的正文,而是附录与注释之中。


1889 年 4 月 20 日,一个奥地利海关职员在他第三段婚姻中生下了他第四个儿子——阿道夫·希特勒。这个神情略显木讷的小孩最初的梦想是成为艺术家,他放出豪言要研究“博大精深的德国艺术”。成年之后,他前往维也纳,报考绘画学校,却因为绘画习作得分不及格而未予录取。与此同时,他再遭打击,由于中学没有毕业,不符合建筑师学校的招生要求,也未予录取。希特勒在维也纳逗留到 1913 年,榨干了最后一笔遗产后,不得不靠着炮制明信片风景画来养活自己。他始终偏执地认为,艺术学院没有录取他“世界肯定蒙受了重大损失”。可是,二战的亡灵告诉我们的却是——所谓的“重大损失”与其说是艺术史的,不如说是人类史的,这个险些成为艺术家的人最终成了杀人如麻的纳粹党魁。尽管如此,希特勒仍旧对艺术念念不忘,虽没有以艺术家的身份与艺术打交道,却以文化审查者的角色“关心”着艺术。据记载,他相继将6500件现代艺术精品从德国全境的各个博物馆、美术馆里“请”出去。塞尚、高更、凡高、马蒂斯、毕加索……这些声名显赫的艺术家在德国迅速贬值。

无独有偶,在二战战场上彻底击溃希特勒的斯大林在艺术领域也可与他匹敌。这个奥塞梯鞋匠与格鲁吉亚农奴诞下的苏联领导人是一个业余的诗歌写作者。在1893年到1896年期间,尚处青春期的斯大林在诗歌创作上达到井喷状态,不少诗篇刊登在格鲁吉亚的文学刊物上,初出茅庐就获得好评。更有甚者,另一位格鲁吉亚作家恰夫恰瓦泽还将斯大林的作品列入中学生必读书目,在小范围内被供奉为“经典”。至于他的诗歌质量如何,或许著名诗人帕斯捷尔纳克最有发言权了。斯大林曾将自己的诗稿谎称为朋友所写,致电帕斯捷尔纳克,想听听他的意见。帕斯捷尔纳克断定,那就是斯大林本人所写,几经犹豫后,他婉转地回答苏维埃最高统帅,“请转告您的朋友,以后最好别再写诗了”。庆幸的是,帕斯捷尔纳克既没被红色政权当做“社会寄生虫”而驱逐,也没有以“写反动诗词”的罪名被下狱。与希特勒一样,斯大林也以审查者的身份粗暴地干预诗歌写作。另一个著名诗人曼德尔施塔姆的遭遇就要不幸得多了。他在《斯大林警句》一诗中将最高领导人戏称为“克里姆林宫里的山民”,从而触怒当局,一度被投入监狱,所幸在帕斯捷尔纳克等人的求情下,从轻发落改判流放三年,才捡回一条性命。


希特勒 10 岁时的小学同学集体照(后排左四为希特勒),随后,他与著名的犹太裔哲学家维特根斯坦成为同学。摄于1899 年。东方 IC|图片提供

如果说艺术青年在成长的过程中受到挫折,转而寻求更大的政治上的抱负,并且在最终成功后对艺术反戈一击地进行限制;那么,还有些艺术老年就是在满足了政治野心之后,急需艺术来进行心灵抚慰,消弭独裁者内心中深藏着的罪恶感。萨达姆就是其中一例。他面临美军围剿、被迫出逃之时,据说随身仅携带《古兰经》、阿拉伯语诗歌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罪与罚》等物,仿佛他希望纵然不能在现实中突围,也能够通过沉浸在文学之中而冲破一个独裁者的心灵困境。当他深陷囹圄之时,他依靠养花、读《古兰经》与写诗来度日。萨达姆晚年热衷于文学,可能只是一种寻求心理慰藉的“临时抱佛脚”,他的实际水平或许与斯大林不分伯仲,对此,伊拉克国家安全顾问莫瓦法克·鲁巴伊就对他嘲讽说:“我可以告诉你们一点,它们简直就是地球上最荒唐无聊的诗,我用英语写的诗甚至都比他用阿拉伯语写出来的强。”当然,身处一个海量译介外国著作的大国,中国读者是有福的。萨达姆的长篇情感小说《扎比芭与国王》已有两种中文译本,出于猎奇心理而非文学鉴赏目的的读者大可以买来一看。“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卡扎菲也是一样,他的小说经由译者编译,用《卡扎菲小说选》的名字在中国公开出售。

纵观独裁者们出人意料的艺术情结,似乎要对“艺术=天真”、“政治=残暴”的等式关系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一方面,独
裁的血腥需要艺术来稀释,独裁的残暴需要艺术来升华;另一方面,艺术何尝又不需要独裁来为它提供权力支撑呢?或许,尼采的话最能解释这样的现象——“艺术本就是权力意志的体现”,它从来没有天真过,只是看上去很天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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