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世界 2011年4月 251 期


画我

——中国女性艺术家自画像


这些自画像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份真实的小写的历史。自画像呈现、表达并保存着这份
独特的自我。当后来的观看者在与这些自画像相逢时,不仅听到了历史的另一种声音,
也与这些独特的灵魂相遇相知。

我为什么要做实地录音?

殷漪|文
殷漪,出生于上海。作曲家,声音艺术家,教师。创作领域包括:音乐,AudioVisual,声音艺术。

 

我为什么要做实地录音?我常常问自己这个问题。朋友说,喜欢就可以。但这样的回答,我总是绕不过去。我的确喜欢,但是什么导致了我的喜欢呢?

在职业生涯的最初,我的工作是一名声音设计师,很商业的那种。在日常工作中有一项内容就是要熟悉我手头所有的声效资料库——Sound Effect Library。看这名字就能知道这些声音是很功能性的。在影视制作的工业流程中,它们只是扮演一个为视觉服务的效果而已。很长一段时间内,我还是蛮喜欢听这些效果声音的。后来,我发现了一些问题。为了便于快速检索,这些声音都被归类过。相同的声音都被放在了一起,比如:汽车声、飞机声、日常用品、水、动物等等。按它的顺序长时间听会非常无聊。听过大量的资料库后,我发现这些音效库的同质化程度很高,差异性很小。有时听到录得非常干净,没有环境噪音的音效时我甚至觉得那就是一具声音的尸体。某一天,我想,如何能得到一个灌热水瓶的声音?在这些音效库里是不可能找到的,美国人是不用热水瓶的。我觉得我应该去录一个。

实地录音如绘画的写生。直接面对声音,便是对声音的学习。我觉得声音是有“型形”的。“型”为分类。声音种类的归纳分类,以音源,即发声源的相似性为基础。“形”为来自声学物理学,响度值在时间轴上的曲线。可以看作是听觉的线条。有些声音是黑白线描,有些声音是大块的色彩,有些声音轮廓鲜明,有些含糊不清。


我有一次在北京的 798 艺术园区闲逛,发现那里的蒸汽供热系统很有意思。为了避免系统压力过高,在供热系统的某些地方会留出几个卸压阀。不同的卸压阀门释放的方式和时长都不一样。我便录了一些声音。回来后放给朋友听。朋友惊诧,说这不是电子环境音乐和打击乐吗?

说个故事。

布莱茵·艾诺(Brian Eno) 在一次事故之后,住进医院,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有一个朋友来看望他,并带来一张 17 世纪的竖琴音乐的唱片。朋友放了音乐,过了一会儿就走了。这时,艾诺突然发现音响的音量非常低,而且一个扬声器还是坏的。外面下着雨,很大。根本无法听清楚音乐。但他又不能动,只能这样听。渐渐地,艾诺发现他被这种听觉经验所诱惑。透过雨声,可以听到的是一些稀疏晶莹剔透的声音,宛如小颗粒的冰块从暴风雪中升起。他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他想要的音乐:一种感觉、一种色彩、一种和声音环境不该分离的声音。之后,他依照这次听觉经验创作了音乐史上的第一部 Ambient(环境音乐)作品——《Discreet Music》。1975 出版的《Music for Airports》是他的真正成熟之作。这首灵感来自于艾诺受困于德国科隆波恩机场的音乐作品配器非常简单:钢琴、钢片琴、木管、合成器。乐器只是交替演奏貌似固定的旋律片段。第一章节的整个时间在 16 分钟 3 秒左右。这个音乐缓慢、柔和,与音乐相伴的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


在我读这本艾诺自述的书中,讲述这个故事的文章被归到 Modes of Listening(听觉模式)的章节中。布莱茵·艾诺的听觉经验给他提供了一种作曲法。他的创作缘起,便是中国人所说的“师法自然”。


和 100 年前相比,我们的听觉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特别是在城市中。环境噪音的音量很高,许多细节的声音都被掩盖掉了。我们“听不见”很多声音。实地录音让我有机会再次让那些细小的声音浮现出来。通过录音设备,听觉敏感度被人为提升,同时被训练的还有听觉的敏锐度。对于许多从事音乐创作和声音制作的人来说,这是一种很好的训练。雅尼斯·宪纳克斯(Iannis Xenakis)在进行粒子合成技术实验时有没有听过沙砾流动的声音呢?

每到一个城市我都会录一些声音。这些声音就像日记一样。每每聆听,我都能准确地记起当时的情景、天气、周围的环境和人。对于一个环境的视觉记忆竟然隐藏在听觉里面。可能有些东西是真的模糊的,但这些不清晰的焦点却让我能够长时间地去停留在对“记忆”的记忆中,它与声音并行。

对我来说,实地录音除了关乎于听觉,也同样关乎于行为。现代录音设备发展到今天已经超越了人类听觉系统的局限性。用接触式麦克风录听高尔夫球场围栏在大风中摇曳的声音,用水下麦克风录听鱼缸里金鱼在水流间游弋的声音,都给我带来了无比的乐趣。一种看似面对无形的声音的行为,却有了一种亲切的手工感。这种感觉让我想起儿时玩搭积木和手工劳动。顺着声音,我开始对周围的“物”发生兴趣。细小的“物”,漫布在身边,随手可得。

当我带着便携式录音设备在城市中录音时,只要按下录音键,便很难再按停止键。我不愿意。从监听耳机里传来的所有的声音都充满魔力,我试图抓住每一个,但这不可能。这些声音生气勃勃,生长、勃发、消亡。它们突如其来又隐秘地消失。这种感觉很像我面对厦门的海或者坐在车上回望神农架的盘山路。我失去了一种自控。我知道这便是浅层里意识到的个人的局限性。

通过声音,我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不是因为录音设备和监听耳机把声音从噪杂的环境中提取了出来,而是带着耳机,我进入了一个全新的语境。实地录音,为这全新的听觉语境和日常听觉语境划下了明显的界线。

 

推荐:

1.《 Music For Airports》,由荷兰导演 Frank Scheffer拍摄。影片在飞机场大厅内拍摄完成。很好地通过视觉镜头来阐释 Brian Eno 的音乐作品。

2.《 Energy Field》,挪威声音艺术家 Jana Winderen 的实地录音作品。她以专门记录水下声音而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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