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hael 还记得第一次来中国的情景。从日本大阪坐渡轮过来,早晨醒来,走到甲板上看到光线的颜色跟前一天在日本时完全不同了。等船靠岸,发现黄浦江难以置信得拥挤,所有东西看起来都是褐色的,有无数小船挤在岸边。后来他上了一班去南方的火车,去看望在深圳住了两年的姐姐。那次游历之后 Michael 就病了,他当时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两年多前,在法兰克福的艺术学校 Staedelschule 毕业后,Michael 就被活跃在国际艺术界的维他命艺术空间邀请来北京参与他们的一个新项目“这个店”。“我对自己说,为什么不呢。”
这两年,Michael 已经搬了 3 次家(第一次被迫搬家的经历还被转化为作品《光华里》),“这并不好玩”;也认识了一些中国朋友,但也许还谈不上亲密,“我总跟我的邻居说‘你好!’、‘吃了吗?’、‘再见!’……”总之在北京的第一年特别难熬,孤独甚至抑郁,所幸一年后 Michael 的女友植村绘美(Emi)从北海道来到了北京。两人都是素食主义者,喜欢做饭,很注意所吃食物,这使他们实践的一部分。因为曾和绘美一起在北海道的家乡生活,Michael 的英语带上了“口音”,还被老家的朋友笑话为“ESL”(English as a Second Language,英语非母语)。
“北京的艺术圈,我试图不卷入其中,他们太远了!”
两年后 Michael 离开了作为可能是中国最好的艺术机构的维他命,也许独立而自由的创作更符合这个青年艺术家的节奏。因为过去两年生活与工作的所限,Michael 用某种与生活空间相关联的方法进行创作,包括拍照、写作、纸作为媒介的创作、画画、读书、田野录音、编辑、策划、讨论等,那些不需要太多空间的随处可做的小实践,也因此跟日常息息相关。我们也许可以称之为:社会艺术家。现在 Michael 有了更大的,或者说不同的空间,因此也会尝试不同的方式去创作。他最近想要做的包括:建立一个广播电台,录制一场风筝歌剧,把他的另外两个合作者(KNOWLES EDDY KNOWLES 艺术小组)带来中国,完成两个文本创作,做一些独立出版物。“是的,我的创作与中国相关,但我得说我的灵感更多地来自于物质、具体的材料,以及我每天在日常中所见的一些小创造,远远多过那些文化中的大景观或大思想。我从摄影中获得的经验令我警觉,应该以我自身的经验去带入创作情境。不过,通过观察中国来观察世界,这是可能的。”
Michael 最关心的是关于自己是如何消费和生活的,他试着对此保持清醒,并认为这跟艺术实践非常相关。“这很难,但如果绘美不在这里,一切将更难。我们彼此支持,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这是 2009 年末 Michael 跟北京的李增辉(声音艺术家)、康赫(作家、剧场导演)合作的声音项目,为期一个月,之后去澳洲参加了一个展。它更像一个声音剧,包括了好几个片段,分别由三个艺术家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比如国贸桥下、王府井、火车站……)跟踪并质疑我们所定义的“具有中国生活气息”的声音,以及这些声音与生活的关系。Michael 用录音笔,李增辉用磁带式录音机,康赫用 iphone。一般都是三个人一起去录,有时也分头行动,然后一起讨论,讨论也是这个项目的一部分。三个艺术家不同的工作方向:视觉、语言、声音,使这些声音具备各种层次。Michael竟然把录下的吐痰声命名为《北京卡布奇诺》(Beijing Cappuccino ),因为那与做卡布奇诺时的打奶泡的声音很像。
欢乐读者俱乐部(Happy Friends Reading Club,2008- ongoing)
Michael 的工作一直跟文本、语言行为等密切相关。2008 年底在北京开始的“欢乐读者俱乐部”项目是六年来他在不同地方的读书活动的延续。世界各地有很多团体都是基于共同兴趣的文本、读物、讨论、辩论、自修……在中国,这样的实践也并不少见。虽然存在着语言问题,这个在两年中进行过二十多次的读书会,邀请对跨学科(艺术、政治、哲学、文学)阅读和讨论感兴趣的人一起来决定议题及相关阅读文本的推荐,比如大卫·哈维的《后现代性状况》。阅读后大家会讨论和分享彼此的想法。读书会的语言目前主要是英语,但 Michael 认为,翻译问题有时候会给我们带来惊喜。(BOAT |采访 谭昉莹 | 译)
“I hate you!”(我恨你)——有一天我听到窗外传来一句英语的咒骂声,我心想是不是在对我说呢,因为我大概是这儿唯一能听懂这话的人。我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人。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一场骚乱:隔壁楼的一个男孩正在大院里点燃竹梯,保安提着灭火器瞎喷一气,混乱的现场就这样被留下了。一天早上,我亲眼目睹了强迁。几百个士兵、警察一同把一个男人从他的房子里拖出,接着把他所有的东西装到一个卡车上,还砸坏了房子所有的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