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第八节上海双年展主题为“巡回排演”,共分五幕。五幕之间的逻辑与其说是时间线索,倒不如说是空间聚散。第一幕“长征计划——胡志明小道”发生在离我们并不遥远的越南,第二幕“指路明灯”横跨大洋于纽约上演,第三幕“巡回排演”是上海主展场的呈现,第四幕“待租赁的艺术家”是前社会主义国家克罗地亚的演绎,第五幕“西天中土”则开启了一场与印度的对话。从越南到纽约到上海到克罗地亚再到印度,不同的人在表述着不同的国际,所以“国际是复数的”,“巡回”于是显得必要。
至于“排演”,既是作品的主题,又是呈现的形式。展览中,半数以上并非成形的作品,而是计划或方案。来自挪威的“世界剧院”小组为观众带来了一个融合装置艺术、音乐会、现场表演在内的作品,以北欧艺术特有的纯粹与通透不断地抛出有关人类生存的一串串问号,艺术家在创造形式的同时,又消解了形式。邱志杰的《邱注〈上元灯彩图〉》则是一组参与感极强的装置,各种日常生产器具与壁画是艺术家对明朝金陵城的当代注解,观众穿梭其间仿佛时空置换,历史也在这份戏谑与幽默中支离破碎。在英文中,playful(幽默或称游戏感),恰是从 play(戏剧、游戏)一词引申而来。事实上,除了策展人一再强调的“排演”的过程性与实验性,正是这份“游戏感”使“排演”成其所是。
对于执行策划高士明来说,排演既不是主题也不是形式,而是一种“政治行动”。曾经策划 2009 年伊斯坦布尔双年展的克罗地亚策展团队WHW 认为,艺术之社会功能的问题与展览形式密切相关。这一论断从某种意义上与高士明的观点不谋而合。基于对“排演”的共识,WHW 策划了本届双年展的第四幕,他们租借了一个虚构人物葛诺特·法伯在上海鼓吹“南斯拉夫自主管理”理念,这个堪称本届双年展最复杂而深奥的作品,旨在以激进的方式探索艺术可能触到的政治边界。
每个展览都有两重维度,一为经验策展,一为经验现场。策展人与艺术家往往专注前者,而观众则局限于后者。面对舆论抛来“本届上海双年展是否被过分阐释?”的质疑,站在上述二者任何单一立场上的回答都是枉然。
为了打破策展-现场的二分法,《艺术世界》的编辑记者们于双年展开幕前,潜入上海美术馆,以内部参与者和外部观察者的双重身份,多重切面地参与到这场排演前的排演之中。同时,我们还收集了一些小学四年级小记者们在双年展现场的采访日记。这些短文妙趣横生、天真烂漫,构成了排演的另一切面。在他们的笔下双年展是否果真像一些业内人士所评价的那样是“皇帝的新装”呢?
“巡回排演”似乎很玄奥,又似乎很直觉。但有一点毋庸置疑,“排演”的意义之于参与者,要远比之于旁观者要来得更为重要。 《艺术世界》对话范迪安
张英|采访
ArtWorld:本次上海双年展的策展人团队和学术委员会是怎样的合作方式?
范迪安:上海双年展采取策展人团队和艺术委员会双向互动的组织方式,今年照样如此。在具体实施中,策展人团队在不同阶段向艺术委员会通报情况,重点是展览主题、展览结构和方向、艺术作品类型和对艺术家选择的考虑。艺术委员会对这些大的事情展开讨论,提出建议,入选的艺术家由策展人团队决定。你的问题谈到评判标准,其实每个展览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符合主题,达到水平。
ArtWorld:近几年各种艺术类双年展和博览会层出不穷,你怎么看这种现象?对当代艺术而言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范迪安:双年展和博览会实际上是“两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总体来说,双年展以反映艺术的最新趋势和新的文化命题为主旨,博览会是艺术市场发展需求的产物。两者都很活跃,表征今天了解艺术最新动态和投入艺术消费的双重愿望。在某种程度上,双年展是比较纯粹的艺术展示,但我也注意到今天的博览会,不管是外国的还是中国的,也都在借助学术提高博览会的艺术水平和社会影响力,比如说从巴塞尔艺术博览会,到北京上海举办的博览会都开辟了一些专题展区,使博览会与当代艺术的联系更加密切,有助于公众在市场空间里了解市场的走向。就双年展而言,重要的还是要把握双年展是反应艺术创作最新动态和学术特点的根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展览,由此每一个双年展就需要把握自己的学术取向,在持续举办的过程中形成自己的模式和特点,由此来推动某一方面艺术的发展。
《艺术世界》对话高士明
顾婧|采访
ArtWorld:本届上海双年展的总预算为多少?其中多少比例用于艺术家制作经费?
高士明:这次实质现金投入超过 1500 万人民币,但其他还有很多,如美术馆运营等是无法计算的。用于艺术家的制作经费大约为 20% 至 30%。
ArtWorld:国际策展人制度引入上海双年展整整十年,从学术、美术馆制度、策展生态角度,你觉得它改变了什么,而什么始终没有被改变?这十年来,双年展对上海这座城市有什么影响?
高士明:我想,它改变了我们对国际的看法。2000 年的策展人是日本的清水敏男和侯瀚如,侯瀚如是中国出去的国际策展人。后来的洛柿田(Sebastian Lopez)、阿兰娜·黑斯(Alanna Heiss)、翰克·斯劳格(Henk Slager)等等。当初我们认为 西方只有一个,后来我们发现原来有不同的人在代理着不同的西方,在表述着不同的国际,国际是复数的,国际处在不断的变化之中,我们就在国际之中。我们更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对于这座城市而言,十年以来,上海每一个年轻人都知道有个“上海双年展”,他们也都模糊地知道当代艺术是些什么东西, 这是非常大的贡献和改变。我遇到一些年轻人,甚至因为双年展而走上了追求艺术的道路。而对于普通的观众来说,他们对于艺术,对于我们为什么这么活,对于我们对世界的感知方式和表达方式,则因双年展有了更加多元的体验。
ArtWorld:“巡回排演”的主题如何形成?
高士明:主题的确立经历了一个转折。上海双年展的每一届主题都与城市相关,这一届也不例外。一开始希望做“城市剧场”,后来经过两次专家论证会,发现在今天剧场可能成为了一种城市公共文化,似乎各种媒体正在把我们的生活本身变为剧场。当代艺术在剧场化的生活与现实中,其做法可能不是重申这个剧场,而是来“排演”。排演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这个生活还不算数,我们要开始“排演”,可能会有另一种选择,一种更多元的结果和视野。这是排演的意义,所以后来我们慢慢转向排演这个概念。在排演这里最重要的核心是实验,排演同时也告诉我们事情还没有结束,当代艺术还没有完成。在这种情况下,上海双年展一方面是政府主导的展览,另一方面,其实验性和学术的雄心,我认为应该被重新激发起来。所以,“排演”就是重新唤起实验精神。
ArtWorld:你期待观众从什么角度来观看本届上海双年展?
高士明:我所期待的观看方式是把“排演”当做一种行动,而非主题或是单纯的现场展示。重要的不是谁在某个主题下,做了哪些作品,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每个艺术家、策展人、参与进来的学者知识分子如何思考自己与社会的关系,他们对当代艺术的理解发生了什么改变。我一点都不怀疑,这次展览对观众来说会有些难度。因为观众有很多层面,观众究竟能看到哪一步,取决他对艺术界的了解程度。此外,双年展已经越来越不停留于展览了,它是一个大规模的文化事件,观众在展厅里所看到的完全可能只是整个双年展的 50%、60%。所以我在乎的不是双年展看上去怎么样,而是它实际上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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