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明亮的展厅位于美术馆深处的一间休息室里,很隐蔽,至于观众能不能发现,蔡导说这都看缘份。 Coca|摄
伍忱|文
蔡明亮说自己对大陆的印象还停留在张爱玲那个时代,他很喜欢张爱玲的小说,来上海的第一天,就去了张的故居,除此之外,他说没有看到这个城市的任何细节,因为时间很短,也因为这个城市太过热闹。
没有见过蔡明亮在片场拍戏的样子,但是在上海美术馆三楼深处的一间贵宾室看到他布展的样子——跟助手一起调整展厅光线、墙面颜色、椅子的摆放;没有机会在内地电影院看到蔡明亮的片子,但是在这间展厅,和蔡导、助手、志愿者,一起静静地看了《是梦》结尾的最后几分钟,丝毫没有在看电影的感觉,美术馆里,有光线,有窗户,有风,一切都很不同。
蔡明亮的片子之前一直没能进入内地院线,一方面通不过审查,另一方面,他笑着说,是因为没有“卖相”。而这次以特别的参展方式来到大陆观众面前,他很喜欢。《是梦》这件作品最早参加了威尼斯双年展,之后开始“流浪”,先后在葡萄牙、荷兰、波兰、日本等地展出,今年回到台湾,被台北美术馆收藏。高士明邀请蔡导参加上海双年展,在电话里解释“巡回排演”这个理念,蔡明亮说:“别告诉我这么多,我听不懂,反正作品拿来便是。”
尽管去过这么多地方,《是梦》里有两个元素始终不变,一个是画面,另一个是椅子,这些椅子就来自片中的戏院,拍完后蔡明亮收藏了其中 9 排共 54 把,这次来上海的是其中 3 排,和屏幕一起,构成蔡明亮的私人记忆和场景。展厅被蔡导用红色墙壁分割出一个不规则空间,屏幕不大,红色的几排靠椅跟着空间不规则地摆放,我们没法像在电影院那样正对着屏幕观赏,总是要侧着头,或者斜着身子,保持这样的姿势去看他的长镜头,的确会有点累。所以蔡明亮强调,做他的观众是需要训练的。不要企图从他这里索要故事,或者享受一般意义上的观影乐趣。母亲、外婆、老戏院……画面里的女人一边吃梨一边看戏,我们不知道她入神到怎样一个戏里了,但是我们没法把目光从她脸上转移,于是观众和角色,几乎拥有了同样的眼神。
做为一个导演,蔡明亮很享受美术馆里的自由,“拍电影时,我必须要在 90 分钟到 2 个小时里去思考问题,会要很用力去拍。没有经过‘训练’的观众看我的镜头会不舒服。但是在美术馆做作品,可以 3 分钟,也可以 5 个小时,都没关系。观众也很自由,想要停留多久都可以,随便看,随便想,时空限制比在电影院小很多。当然谈到市场和评判标准,即便在当代艺术这个圈子里有更大的限制,我也没关系,因为不存在毫无约束的空间。
我是从那种功利的市场训练里走过来的,写剧本知道怎么制造高潮,知道怎么去赚钱。我厌恶这些,拒绝这些,但是我也能够体谅观众,你看不懂我的东西,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是这个社会的错,我不会因为这个改变自己。”蔡导笑着说出这些的时候,很和蔼,也很有力。他喜欢的画家是弗朗西斯·培根,在培根的笔下,人物总是孤独又执拗地拧巴着,跟自己拧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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