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彼得罗·加布里塔·莱斯,《里-外》( Pedro Cabrita Reis ,In Here ,Out there )装置,2010
蔺佳|文 上海外滩美术馆|图片提供 时间:2010 年 10 月 25 日 —— 2011 年 1 月 3 日 地点:上海外滩美术馆
美术馆几点闭馆? 美术馆有没有围墙? 美术馆有哪些功能? 艺术家的作品为谁创作? 艺术家你向其他的参展艺术家问过你好吗? 你的作品从哪里搬来,展览完了又将搬去哪儿? 观众会来同一个展览几次? 你是来找乐子,还是长见识,抑或是你想要和某些事物建立关系? 为什么你已习以为常,不再发问?
这个由侯瀚如策展,名为“日以继夜,或美术馆可为之若干事”的非常规展览要挑战展览体系死气沉沉的陈规旧习。侯瀚如率领9 位参展艺术家和 6 家艺术机构与媒体,在 70 个日与夜里,为观众和市民献上艺术家们对展出所在地社会文化背景深思熟虑和不拘创新的结果:18 场高品质且多元化的讲座、对话、工作坊、表演,27 场由艺术家们大力推荐的电影展映。这是美术馆身体力行的一次行为艺术。
“他一开始希望美术馆 24 小时开着,连续 2 个月。”外滩美术馆的王再再对我说。这是侯瀚如原先的疯点子。不打烊的美术 馆、不夜城、日以继夜、精力过人、越夜越美丽、在美术馆刷夜……一连串词组挨个飞入我的脑海。
“现在的计划已经很棒了。每个周六和周日的晚上都安排了夜校和电影观摩。”我一边回答,一边望向美术馆外墙刚刚安装好的灯管装置,那是葡萄牙艺术家彼得罗·加布里塔·莱斯(Pedro Cabrita Reis)的作品。布局成方格迷宫的日光灯管挑破暮色深沉,为美术馆换上平民主义的夜间便装。据商业研究报告,便利商店内的灯光亮度越高,营业额也会相应提高。一些与艺术无关的联想让我的思绪串台。
按照侯瀚如的概念,此次展览将完成美术馆从功能性的建筑向精神性的公共空间的蜕变,艺术家们被邀请到上海短时居住,用他们在这地的呼吸,结合其艺术生命本身的律动,美术馆、为美术馆的观众、美术馆所在的城市真正量身定做一次特定事件。在这次事件中,艺术家们将以共同体的形式彼此映亮,作品与作品相互穿越,他们多元化的观点、思想、经验、体会、探问将杂糅成连绵的光海。
 山姆·萨摩尔,《幻觉/天堂》(Sam Samore,Invisible/Paradise )电影,69’59”,2010 萨摩尔对他的影片总是乐此不疲地尝试。《幻觉/天堂》中,不仅三对男女的故事发生了叙事结构的交叉,他还实验了多层次的配乐,在同一镜头时间,周杰伦的 rap 和传统民乐奇妙地叠合。而在画面处理上,他用色彩来强化情感,有些镜头色彩饱和浓烈,有些镜头则是近乎黑白的单色调,是观影感觉而非外在形式意味着真正的真实。
韩国艺术家崔正化在外滩美术馆六楼中庭悬挂了熠熠生辉的红色亚克力串珠,作品名为《谎言的谎言》。从四楼沙兹亚·西莰安(Shahzia Sikander)/杜韵的展出空间、五楼聂德科·索拉科夫(Nedko Solakov)的展出空间,观众都能从不同距离和角度观赏崔正化的串珠飞瀑对空间的突入。至于与崔正化共同分享六楼咖啡馆空间的周铁海,则带来名为《甜品》的装置作品,落地玻璃上的金色法语刻字和来源不明的互联网图画成为咖啡馆的伪装饰。透过这些金色文句,绯色幽梦般的串珠近悬眼前。据介绍,崔正化还在外滩美术馆所在地的虎丘居民小区布置了三盏亚克力水晶吊灯,令美术馆的声息越过高墙,扰动寻常街巷。
崔正化与周铁海作品的交集仅仅是区域共享,而崔正化与美国艺术家山姆·萨摩尔(Sam Samore)的交集则建立于对作品共性 的理解和对建筑空间的心理再构。崔正化将美术馆二楼展厅贴上暗色的花纹墙纸,观众座椅包覆LV图案的仿皮革,地上铺着地 毯,犹如一个混淆年代背景的旧戏院。在这间展厅,山姆·萨摩尔将放映他今年在上海拍摄的电影《幻觉/天堂》(Invisible/Paradise )。甚至另一位台湾艺术家涂维政的《影像与声音博物馆》计划也可以被纳入这个调换真实与虚构、如今与从前、影像与现实的集体游戏。
山姆·萨摩尔说展览的特殊性是其结构,艺术作品之间不会彼此较劲,而是围绕一个中心有益地合作。光陆大戏院的旧址就在外滩美术馆附近,因此以电影作为作品呈现,将展厅布置成假的戏院,呼应了美术馆所在社区的历史。他从去年秋天就知道这个展览的计划了,2009 年 12 月与侯瀚如敲定参展,2010 年 5 月在上海拍摄《幻觉/天堂》,一部关于上海的城市、身份、爱情和错乱的影片。
“你知道上海有 600000 对双胞胎吗?”萨摩尔问我。影片《幻觉/天堂》虚构了三对年轻男女,名字都叫威尔和莉莉,他们成 长于不同的背景,但其爱情发生在上海。在故事所讲述的 24 小时内,他们经历激烈的情感、理智的考验,他们不断自我表达,但结果更加迷惑。我很好奇这位老外对上海究竟有多少了解,毕竟拍摄时他是第一次来上海。萨摩尔说,他用很长时间来写剧本,但当踏足上海,新的主意不请自来。于是他重新调整了剧本结构,有时让演员即兴表演。他去静安公园散步,看晨练老人打太极、跳恰恰,他喜爱交通阻塞,喜欢和普通人交流,拜访公共和私人场所,这些他亲历的偶然被转化为纪录片式的镜头和视觉语言。“对于我不了解的文化,也许我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但我不自知,这就是迷惑。这不正是这个开放都市的临时居民每天身上发生的事吗?”
涂维政的表述也清晰吐露他所处的身份位置造成的他与上海亦远亦近的关系,“上海对我们就是一个很影像的城市。没来之前,我们就好像对它很熟了。这次我很仔细地考察了外滩源的历史,所有的发想都是关于影像和电影的,就像一组切片,就像蒙太奇。”在美术馆前厅,涂维政布置出疑似博物馆陈列柜的展中展《电影前史展览室——从影像玩具到投影机的历史》。他从古董店淘买到走马灯、西洋镜、投影箱、活动视镜,手工仿制品也混杂在内,标上欺骗性的教科书式的标签,利用观众对博物馆体系习得的信任和自发阐释,调侃历史系统、社会系统、文化系统所沿袭的建构方式。作品用老套的形式和当代艺术的思维方式对撞出强烈的冷幽默,也许真有不明就里的观众把作品当成电影剧场额外附加的档案展。
涂维政的另两件作品《城市景观与人的测量影像》和《影像银行——环境切片寻宝游戏》更具有与这个城市共生的人文特质。《城市景观与人的测量影像》将上海本地民众参与的照片做旧为黑白泛黄的“未来老照片”,悬挂于美术馆二、三楼前厅和楼梯转角处墙壁,自然而然地融入老建筑历史回顾的角色扮演。涂维政说:“外滩源的历史不是符号性的,仅仅复原建筑外观是不够的。我希望作品能留住变化中的景象,并且让观众和市民参与‘环境测量’的游戏,以身体当做测量工具,去为城市做人文式的按摩。我不要谈宏观的上海,我要谈小人物,和我们切身相关的,有身体感的记忆真相。浪漫式的回忆很微小,却最绵延。” 好了,让我们来回答最初的叩问。 美术馆可以不闭馆吗? 美术馆可以更敞开吗? 去美术馆比去看球赛更加自我挑战吗? 美术馆有没有激发艺术家的可能性? 美术馆有没有成为电影院、表演舞台、课堂、作坊、会客厅、思想 的通陌、观念的PK台、收藏记忆的保险库、眺望未来的观景台? 我们的城市是怎样的?它有没有成为我的延伸?我有没有成为它 的印记? 我的问题被回答了吗? 或者他人问出更多的问题了吗? 我还需要答案吗?
 涂维政 ,《城市景观与人的测量影像》 装置,2010 在今年 8 月,约 50 位社会人士作为志愿者合作参与了涂维政的“环境测量”,他们以身体作为尺、量器、填充物,去试探环境与人、城市与人的关系。对围观拍摄的路人来说,这是当代艺术和美术馆在博眼球。但对参与者来说,他们爬高钻低时的心理恐惧,躺于柏油马路时的背部灼痛都不可磨灭都将以身体感的方式进驻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