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佳|采访
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图片提供
※ 地点:上海青浦区朱家角镇证大朱家角艺术馆
※ 项目名称:喜玛拉雅美术馆国际艺术家驻留项目(与韩国光州市立美术馆合作项目,朱家角驻留项目)
※ 设立年份:2010
※ 驻留时长:3 个月
※ 运营者:美术馆及馆际交换
※ 创作类型:当代艺术
驻留艺术家的工作室位于朱家角艺术馆的二楼
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分馆证大朱家角艺术馆地处上海唯一的水乡古镇朱家角,距离市中心人民广场 48 公里。它由一栋两层楼的临河古建筑改建而成,不仅用于举办当代艺术展览,而且还是喜玛拉雅美术馆国际艺术家驻留项目的所在地。自 2010 年以来,来自不同国家与地区的艺术家已在这个位于城市边缘、传统与现代交叉点的独特空间进行了绘画、涂鸦、空间、影像等各种类型的创作尝试,而喜玛拉雅美术馆也将这个充满实验性的站点以及尚在探索中的驻留项目作为一家致力于内外兼修的美术馆的必答题。目前,喜玛拉雅美术馆与四川美术学院(重庆)、红砖美术馆(北京)、光州市立美术馆(韩国光州)、利物浦国家美术馆(英国利物浦)建立了机构间驻地项目的交流,并在 2014 年与光州市立美术馆直接确立长期战略合作,相互输送本国艺术家赴对方美术馆进行驻地。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的策展人颜晓东在忙于今年的国际艺术家驻留项目收尾工作的期间,从一位机构工作者的角度,以驻留项目为原点,与我交流了他有关美术馆工作的精细化、对本地艺术生态的融入等问题的理解。
ArtWorld:喜玛拉雅美术馆 2010 年创立国际艺术家驻留项目。虽然在过去 5 - 10 年,上海乃至全国建立了一大批公立和民营美术馆,但真正设立艺术家驻留项目的艺术机构仍然为数不多。因为驻留项目不仅要耗费资金成本,也要提供合适的、对艺术家有启发的环境条件,并且对艺术家作品创作、展览和被收藏的整个过程进行周到而全面的支持。为何喜玛拉雅美术馆要创立艺术家驻留项目呢?
颜晓东:驻留项目的常态化是一个机构的项目类型多元化的反映。喜玛拉雅美术馆最初有两处场馆具备做驻留的条件:一处是杨浦区五维创意园区内的证大当代艺术空间——因为该园区的发展方向后来发生了实质性的偏离,其环境氛围不甚理想,我们馆在慎重考虑后决定放弃那里的空间,并于今年上半年正式撤出;另一处是青浦区朱家角古镇内,由古建筑“淼趣楼”改建而成的证大朱家角艺术馆——它也可以看作是喜玛拉雅美术馆的分馆。朱家角艺术馆 2009 年设立,目前配备了3 位负责日常运营的馆员,他们都是青浦本地人,也是艺术馆和驻留艺术家与本地联动的重要纽带。
我们机构考虑在朱家角设立驻留项目的原因大概有以下几点:首先,这是机构项目类型多样化的需要;其次,朱家角是上海辖区内知名的水乡古镇,对海内外艺术家来说,它提供了一个独特且有吸引力的驻留环境;再次,朱家角艺术馆的环境对机构也有特殊的实践意义——这家艺术馆的存在,在更大程度上并非只是迎候有意而来的“艺术观众”,而是慕名前来古镇景区的各方游客,加之艺术馆的建筑格局也不是标准的“白盒子”,这些差异化的条件也在刺激机构来思考艺术的可能性。究竟什么样的艺术内容和艺术活动在这里发生才是有效的呢?朱家角艺术馆在过去几年也作了不同方向的尝试,除了展览、驻留以外,还有公共艺术,譬如与上海视觉艺术学院公共艺术专业的师生联动,在艺术馆内和古镇其他的公共空间开实现公共艺术项目。
ArtWorld:朱家角的驻留项目每年会支持多少名艺术家前来驻留?选择艺术家的标准是什么?对艺术家的创作方式、作品类型,甚至于年龄、文化教育背景有偏向性吗?
颜晓东:目前朱家角艺术馆每年做春秋两季,每季两名艺术家的驻留,每一季的驻留周期一般是3 个月。驻留艺术家的来源分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我们馆在与其他机构进行跨区域的驻留交换合作,由对方推荐或由双方共同评选;第二种是由我们馆自主运营,在公开征招的基础上进行选拔。我们馆与韩国光州市立美术馆签了一个长期的合作协议,彼此支持自己国家的艺术家去对方国家完成为期三个月的驻留,春季我们接收两名韩国艺术家驻留,光州市立美术馆在秋季接收两名中国艺术家驻留,两国的艺术家在驻留后期都将以小型展览或开放工作室的方式,呈现其在驻地期间的工作成果,包括新创作的作品。总体来算,我们美术馆全年度在本地接收和支持赴其他国家或地区驻留的艺术家人数为六名左右。
与光州市立美术馆合作的驻留项目,对艺术家的“创作方式”和“作品类型”没有限制,我们挑选赴韩的中国艺术家,一是会考虑上海本地和全国范围的艺术家各一名,二是会考虑中国艺术家与光州市立美术馆的匹配度。我们会向韩方提出我们对候选者的意见倾向,再和韩方一起作决定。而我们自主的驻留项目,决定权更自由,但也会考虑我们的驻留项目对艺术家能产生多大的帮助,这和艺术家处于事业发展的哪一阶段有关。驻留需要艺术家本人的自主性非常强才能出效果,艺术家稳定而自信的状态、作品持续的精进和语言沟通能力也是我们需要考虑的要素。
驻留项目的有效性关键在于项目的构成条件和入选的艺术家之间的适配性。作为机构,我们不会仅针对艺术家的综合条件单向性地评分,我们也会客观地看待和分析驻留项目(program)的具体条件,对双方的条件进行比对。针对申请来朱家角驻留的艺术家,除了上述层面的考量,如果他/ 她的提案与朱家角的历史、空间环境或是当地的人(本地居民、商贩、游客等)发生密切的联系,也会格外引起我们的兴趣。这一点关系到我们对于朱家角分馆在地性的思考和实践。
ArtWorld:朱家角艺术馆远离上海市区,驻留艺术家的住宿与工作的条件是怎样的?
颜晓东:朱家角驻留的基础设施是一栋临水的老建筑,原名为淼趣楼,共有两层:一楼主要用作于艺术馆的前厅、展室以及仓储;二层更具私密性,具体包括:3 间客房、1 间会客厅、卫浴和厨房、2 间临水且光线充沛的工作室,还有一个中等面积的露台。驻留艺术家生活、工作的各种需求都能在这里得到满足。朱家角艺术馆也常备一些设备和器具,如投影仪、多媒体设备、一些常规的布展或装饰材料,都可为驻留艺术家所用。
无论在驻留期间还是在最终的成果展示中,工作室对驻留艺术家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不同的艺术家也会以自己的方式,对工作室加以充分利用。工作室所能提供的信息比作品还要大,甚至比作品的信息能更快被吸取。譬如今年春季由光州市立美术馆选送的两位韩国艺术家朴素赟(Sobin Park)和丽恩(Ryu Eun),两人所使用的媒材和工作方式很不一样。朴素赟主要是以铅笔素描创作大幅的绘画,因此她将工作室布置成了画室,在那里完成了一批新的画作。在后期驻留成果展示时,观众能在艺术馆一楼展厅欣赏其作品,在踏入二楼的艺术家工作室之后,又能通过其内部内部陈设及绘画过程留下的各类痕迹,如草稿、地上的大量铅笔屑等,进一步体会艺术家的工作方式和绘画的劳动性。丽恩在媒材运用方面更为多元,摄影、录像、装置或不同尺幅的手绘和涂鸦都围绕着她工作的核心而自然展开,她采取了一种引鉴社科调研方法的、个人化视觉记录体式的生产。在驻留期间,我几次造访丽恩的工作室,看到她在研究过程中不断产生的笔记、影像记录的打印件或收集到各种材料和物件,起先在一张张桌子上水平铺开,随后蔓延到了墙面。在后期成果展示阶段,观众也能在一楼展厅首先看到她的录像和观念摄影作品,上至二楼,再通过工作室内大量文献化的线索,对她的作品和创作过程作更好的解读。
ArtWorld:喜玛拉雅美术馆有没有派人去韩国了解对方美术馆驻留的环境,以及前几届中国艺术家驻留创作和展览的情况?
颜晓东:今年上半年,光州市立美术馆的两个策展人来我们这边考察,看了一下空间,给我们分享了一下韩国艺术家回国后给他们的反馈。他们提的要求非常细,包括希望设施提升,要加个冰箱。在此基础上,我们肯定要作相应的调整。我们今年年初升级了朱家角的设施,包括室内外的装修,装修出一间功能更完善的独立厨房,客房内的家具也作了更新。我在今年 9 月底10 月初去了一次韩国,其中一个任务就是去光州,看一下中国艺术家的住宿条件和生活情况。光州市立美术馆今年将驻留艺术家安排在一栋民宿(guset house),楼上楼下有若干客房,房东自己也是艺术爱好者,所以将房间基本租赁给当地不同的艺术机构用作接待各自的驻留艺术家。此外,我也了解了中国艺术家在当地的工作室,拜访光州市立美术馆,和副馆长、负责驻留项目的策展人分别进行了交流。其他时间,日常化的沟通更多通过微信和邮件。我们也会要求在光州驻留的中国艺术家交中期简报和最终报告,根据报告反映的情况,结合实地走访中看到的、了解到的,我们会和光州市立美术馆就具体问题作多轮次的沟通和协商,目的是为了提升驻留项目的执行效率和效果。
ArtWorld:根据艺术家提交的驻留申请书,喜玛拉雅美术馆是如何甄选出最终人选的?
颜晓东:国际艺术家驻留项目,我们每年收到申请后,会在内部组建评审委员会,一般由策展室的策展人、其他专业部门的同事组成。以今年评选赴光州市立美术馆驻留的两位中国艺术家的过程为例:经过数个月面向全国的公开征招(open call), 我们收到 64 份艺术家申请,这个数字比去年翻了近一倍。在临近征招截止期时,启动评审工作,本届评审委员会包括四名评委及一名书记员。四名评委分别是我们美术馆的资深策展人李银河(Eunha Lee,韩国,她也是“上海种子”的项目经理)、“上海种子”研究部的前任总监马瑞虬(Maurizio Bortolotti,意大利,他也是一位策展人)、美术馆公共教育及学术部的李鲁鄂,以及我本人。书记员则由美术馆策展室的策展助理许兰心担任。四位评委在三天的时间内各自审阅 64 份申请材料,并在评审会议召开前将各自提名的10 名候选人名单发送给书记员,由她统计出一份第二轮评选的候选人名单,入选该名单需要至少获得两名评委的投票。评审会议接着复审这份新名单,如四位评委对名单上的候选人均感到满意,则顺利进入下一轮评议。但如果任何一位评委发现自己最为看好的申请人没有入围,此时可提出复议,要求其他三位评委重新审阅其申请材料,并阐述自己强烈推荐该申请人的理由,如针对该候选人的再次投票能得两票或以上,则该申请人能入选第二轮候选人名单。在第二轮名单基础上,评委会根据艺术家的工作所在地,评选出两名来自上海的候选人和两名来自上海以外其他地区的候选人,得到四人入围名单(short list)。在前述过程评委间的分歧已得到大量讨论,此时评委会内部基本已经形成了对最终两名获选艺术家的意见倾向。这份四人的入围名单和评委会对两名获选者的意见会提交给馆长李龙雨,请他复核评委会的工作成果。相同的信息也会分享给光州市立美术馆驻留项目的负责人,由他们在两天时间内审阅材料并给予反馈。通常情况下,对方会接受我们的评审结果和选送意见。如果光州方面根据具体原因而提出复议,评委会继续进行沟通和讨论,最终达成一致的评选意见,有必要时也会向馆长征求意见和建议。评委会的最后一项工作是在美术馆内部,以及向光州市立美术馆正式宣布评选的最终结果。四人入围名单和最终两名获选艺术家的名字将由两家美术馆分别进行媒体发布。
ArtWorld:馆方是否有专人会对艺术家的创作进行建议和评估,以保证作品达到最佳效果?
颜晓东:当然,驻留项目的主办机构和驻留艺术家之间的沟通和互动应该要贯穿始终。比如今年参加秋季档国际艺术家驻留项目的日本艺术家山田健二,他是一个非常积极主动的人,他在申请之前就因别的机会到过上海,对我们有过了解,才慎重地提交了申请。但他提交的驻留计划也经过了变更,原因是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只看过我们在五维创意园区的当代艺术空间,最初的申请和驻留方案是针对那里的条件而准备的,但那个空间关闭了,我们和山田继续沟通,征询他是否愿意去朱家角驻留,他还是很希望来。他后来的方案对比第一稿,在概念上没有太多改变,是他之前创作的延伸,我们美术馆的工作就是“刺激”他把概念发展得更完整,调整得更可行。我们有周期性的会议来讨论方案,我们也把他推介给专业圈子里的人。
通常在艺术家到来前,我们就会将朱家角的介绍,古镇的历史、朱家角艺术馆的设施情况、周边景点、交通等情况发送给他,帮他建立基本的认识。朱家角在地的工作人员肯定能给艺术家更多的在地信息。我们也向艺术家推送上海的艺术活动、艺术生态的信息。最后我们发现山田自己足够主动,我们同事在各种开幕现场都能碰到他。山田在驻留期间和作品完成后,我们考虑让他做两场讲座,一场是在喜玛拉雅美术馆作一个关于自己以往作品的推介,让人们先认识他,除了面向普通观众,更针对专业人士——上海的艺术家和策展人,让他们进行交流和对话。第二次讲座在朱家角艺术馆,才是他驻留成果发布会的一部分。
山田和我们朱家角的三个工作人员也相处得很好。他的作品《漕港河议践》挺复杂,要借用当地的游船,要接触当地的人,还存在语言障碍。那三个工作人员帮了他很多。山田在拟定船上会议的参与者名单时甚至还想过邀请我们馆长李龙雨,因为馆长去了国外出差,就没有参加。我觉得艺术家应该提出理想的方案,机构应该告知艺术家本机构的资金、设备、人员、时间、资源的条件,双方周密协商,将作品完成到相对理想的程度。驻留是个综合性的经历,作品并不是全部。艺术家在驻留状态中,离开了自己原来的系统,他很难依赖自己已经积累下来的经验。而机构应该从自己的角度(主要是指现实条件)去满足艺术家,艺术家也会用技术性的方式和智慧来处理实际情况。
ArtWorld:朱家角驻留的时长是3 个月,这个时间长度是如何制定的?现在有些驻留项目的时间非常短,可能只有 10 来天,你认为怎样的时长是比较理想的驻留?
颜晓东:怎样才是理想的驻留没有绝对化的标准。驻留项目的评判标准更在于主办机构如何进行资源匹配,以及它对这一项目在其自身系统中的定位。就时间而言,我觉得 3 - 6 个月是一个相对合理的时间,尤其是国际性的驻留项目。因为存在文化差异的外来艺术家来到一个地方,需要有个适应期,才能进入真正的频道,推进与创作相关的各个环节,最后提交一个阶段性的成果。考虑到这样一个过程,3 个月时间会比较充盈。6 个月时间会更好,但更长的驻留时间也会对艺术家工作的方方面面提出更细致的要求。我知道荷兰皇家艺术学院有一个驻留项目,时间是两年,提供给艺术家的条件非常优厚。相应地,它要求申请者比较成熟,能够在这样的条件下产生一定的阶段性成果,或在自己的创作线索上有新的突破。在这个过程中,机构会让艺术家和环境发生更丰富的关系,催生出新的能量。这样的驻留会变成艺术家履历中很重要的经历。中国有郭熙、程然等艺术家参加过荷兰皇家艺术学院的驻留。郭熙在荷兰皇家艺术学院驻留了两年,他是很少有的刚从美院本科毕业就申请成功的。我和郭熙做过一个对谈,他谈到过那次驻留如何成为他的作品《大航海》的开端的一部分,如何对他形成整体性的挑战,如何提升他的成熟度。我觉得这种机会对艺术家的养成非常有益。
ArtWorld:喜玛拉雅美术馆平均每年在驻留项目上投入的资金成本是多少?喜玛拉雅美术馆是否会收藏艺术家在驻留期间的创作?
颜晓东:具体资金额度不便透露,但可以说明一下资金的使用方式,其中既包括对驻留条件、设施的日常性维护,如家具、日用品等等的添置和替换,如局部改良或整体装修,也包括人工费用,如朱家角艺术馆在驻留进行期间会增设夜班值班。针对具体每一个驻留项目的拨款都来自美术馆的年度预算,我们也会在与艺术家接洽之初,包括在公开征召的发布稿中,向艺术家说明,我们可以支持哪些部分,哪些部分需要艺术家自行承担和筹措。一般来说,来自海外的艺术家都会从他们所在地区的基金会等渠道,自行申请一笔资助金,以帮助他/她更好地完成驻留期间的工作和创作。我想补充一点,就整个驻留项目而言,所有来自美术馆的投入,资金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占绝大多数比例的是美术馆各方面的设施和综合资源,尤其是人工和智力成本。策展团队的专业素质,驻留项目负责人对于项目的管理和协调能力,其他部门的协同配合度,以及机构外向化的资源网络和可能对于驻留艺术家的支持等都在其中。
目前,我们馆没有刻意收藏驻留项目的作品,美术馆的不同项目有不同的入口深度,不一定都会达到“可收藏”的程度。理想而言,“美术馆”是一个持续性的机构,建立真正有价值的馆藏需要一步步来。另一方面,收藏和资金有关,美术馆需要在募集资金方面加强,给收藏创造理想的条件。
ArtWorld:喜玛拉雅美术馆在驻留方面投入这么多精力,你也对这一方面进行了大量思考,将自己机构的驻留项目与其他地方的驻留项目进行比较、研究,但你们并没有把驻留项目和馆藏建立直接的联系,美术馆的回报是什么?
颜晓东:美术馆不能单纯地从利益的角度来看问题。美术馆应该建立能效的概念,在大的体系下让各个局部的工作都发挥作用。美术馆的每件工作要考虑是否和大方向一致,是否条件成熟,这是美术馆内部的自省。对于外部,美术馆应该看某项工作对于整个生态能起怎样建设性的作用,这本身是能换来回报的。也许我们下次在发起公开征召时,会收到一百份申请,这让我们处在行业内相对主动的位置,既有好的资源找上门,也能找到好的资源,这就是回报。美术馆必须把自身理解为多个维度的循环,它必须在这个循环里作出贡献,它才有资格发声和筹资,才能得到社会性的支持,同时美术馆也要足够严肃地对待筹集到的资金,需要细致的工作。这又涉及另外一个问题,今天的美术馆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认识自身体系的完成度。我说的这些不是理想主义,而是现实主义,一个美术馆不做到这些很难持续发展,工作的深度和精细化程度已经形成了机构间非常必要的竞争。展览是美术馆工作的冰山一角。美术馆作为一个有建设性的单位,冰山之下
的系统还涉及市场推广、会员管理、资金募集,所有这些事务顺利的运转之后,才能反过来支持学术研究和内容生产,才能保证美术馆在社会中的独立性,可以更自由地、有决断力做有价值的工作,实现一种良性循环。
ArtWorld:请你概括一下,喜玛拉雅美术馆的驻留项目能够为艺术家提供一段怎样的经历?
颜晓东:这你应该去问艺术家才对(笑)。我只能从机构,或更恰当地说,从一名策展人的角度来看待驻留经历对艺术家的意义。打个比方,驻留就像是一次高强度的“特训”——陌生的环境、有限的时间和资源……所有这些都会对艺术家的表现和状态构成挑战。艺术家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平时对自己工作计划的掌控力,甚至还可能在日常生活、社交中遭遇各种困难,尤其当两地间的环境差异和各方面的标准存在落差的时候,局面会变得更艰难。在这些不利因素之上,艺术家还要应对来自各方面的明确期待,包括如期完成在地创作,于既定的时间、地点展出,甚至可能在驻地期间的交流和创作过程中遭遇意料之外的负面评价、不理解或误解……于是,艺术家也需要为自己生产出足够的心理能量,来消化和积极面对这些“麻烦”。驻地经历带给艺术家的“综合能力测试”,不是每一次都能顺利过关,艺术家也了解这一点,所以不同人有不同的选择:一部分人始终留在“安全区”内(不尝试驻留);一部分人则谨慎地在一个相对的“安全区”内进行选择(比如在母语相同的地域驻留);也总有一部分不那么“安分”的艺术家,会有意识地向“安全区”之外进行拓展,借助驻留经历来“加速”自己的成长。
另外,驻留经历也会给艺术家一些显而易见的收获,包括取得对陌生国度、地区之文化和艺术生态的了解,也同时被当地的生态所了解,在当地留下一定的足迹和记录,对艺术家未来的个人事业发展做出一些注脚,或者说留下一些机会的空间。另一方面,艺术家在驻留项目过程中的表现会成为机构判断该艺术家成长趋势的参考,影响到机构是否考虑与他/ 她展开更有深度的项目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