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陆｜文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A）｜图片提供
2016 年里约奥运会开幕的第二天，我来到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A）七楼看另一场奥运。这里积木般搭起了一个圆弧形的阶梯看台，看台上中外男女不一，啤酒零食自备；没有竞技夺金的紧张与超越，观众们不时轻松愉悦的笑声是对录像中“奥运”选手的最佳犒赏。人群不多，来了又散，坚持观看最久的却是天性好动的孩子们。他们在看台上下蹦蹦跳跳，拉着父母不愿离去。录像中的“奥运”选手之一，PSA “万事俱备”大展的主角，依旧卧榻病床的陈劭雄此刻应该高兴，因为他的旧作依旧赢得了孩子们的喝彩。 西京人小组（陈劭雄、小泽刚和金泓锡），《欢迎到西京——西京奥运》, 现场装置，2008
陈劭雄、日本艺术家小泽刚及韩国艺术家金泓锡于 2007 发起了 “西京人”小组。2008 年，与举国体制的北京奥运会同步，“西京人”也组织了一场自己的奥运会。没有足球场般恢弘盛大的体育场，没有对应各个体育项目的现代体育馆，西京人将画廊空间改造成体育馆，而对应各个体育项目的运动空间延伸到了街头、超市、办公室、院子里和围墙边。《西京奥运会》的参与者是三位艺术家及其亲友，他们不以“更高更快更强”为目标，不仅不击倒对方，反而在运动中注入戏谑，互相逗乐：拳击是互相用拳套按摩捶背；击剑是煞有介事地互相挠痒得分；掷铅球变成了越过高墙扔鸡蛋；举重只拼一个中指的指力；游泳是三个人对着脸盆闷水闭气；而到了跳水，已无需自己参加，而是请纸片人来当替身，看谁能将它从高处先吹入地面的水碗里……西京人的亲友们则临时客串赛事主播，风格依旧是西京般的漫不经心，常常在一片毫无准备的忙乱和嘈杂里进行自己的念词。“西京奥运会”虽偏处一隅，却面向全世界。它的录像每天都会传上 YouTube，与现实的奥运
同步。而 2008 年的奥运为显示中国国力与民族自尊，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了北京的旧城改造。内城的老胡同许多门户都插上了五星红旗，老居民和古建筑却依然无法避免被搬迁被挪用的命运。相对便宜的土地被国家回收兴建场馆，相对简单的地铁线路也变成了今天的错综复杂，与之相伴
的当然还有房价与交通费的飞涨……
西京人小组（陈劭雄、小泽刚和金泓锡），《欢迎到西京——西京奥运》, 现场装置，2008
今年巴西里约奥运会开幕前经历了各种调侃，“生不逢时”的它无论安保、运动设施和卫生条件都遭遇了质疑。各式“吐槽”也使得里约奥运会提前充满了娱乐性。这届奥运会十分“廉价”，它的投入只是伦敦奥运会的十分之一；而当年的伦敦奥运会比起再之前的北京奥运会，在国人眼里已经显得简陋，不够气势。里约奥运开闭幕式导演之一的梅雷莱斯（Fernando Meirelles）曾指导著名影片《上帝之城》（Cidade de Deus），他曾表示巴西的公共卫生与教育领域都需要经费，没必要将大笔钱财投入到奥运会；总导演巴里奇（Marco Balich）也表示，“这次开幕式不是一个特别宏大的、豪华的演出。但是这里蕴含著丰富的情感，非常优美”。于是，大家在巴西里约的开幕式上看到了巴西从生命起源到民族独立，现代发展的历史；听到了只靠几把吉他就安然立于舞台中间的传奇演唱，还有那个备受赞赏的风动力焰火雕塑……节能、环保又幽默，就连今年媒体的报道风格与焦点也显得与往年不同：对于运动员本身背景更详尽的报道，对他们状态的尊重，对于失金者的同情，“洪荒少女”傅园慧的横空出世，赛场变成求婚场……夺金实力不如往年，而一幕幕欢笑与娱乐削弱了奥运竞争本身的紧张与沉重。
西京人小组（陈劭雄、小泽刚和金泓锡），《欢迎到西京——西京奥运》, 录像视频，2008
此时再回过头看八年前玩笑不羁，戏耍奥运的西京人，真真仿似现时又节省又轻盈的里约人的前身又重现看台内外。再回顾“西京”这一命名，无论中国的北京南京，还是日本的东京，都是曾经的首都与政治中心。“西京”源于艺术家即兴的偶然，却也正是在这即兴之中消解了奥运文化古已有之的国家中心、民族主义、精英心态以及与之伴随的身体规训。西京奥运会的开幕是西京人（中日韩三国的艺术家）在草场地开烧烤派对，共同的吃喝与幽默个性使得国籍和文化的壁垒得以打破，三个地球村村民就这样构建出来一个临时的乌托邦——西京。
西京人小组（陈劭雄、小泽刚和金泓锡），《欢迎到西京——西京奥运》, 录像视频，2008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