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姜｜采访
1960-
现任的明和电机主席土佐阪市，加入了位于神户的新明和工业公司，从事飞行艇的尾翼设计。
1969 年辞职以后，他在兵库县的赤穗市成立明和电机有限公司。工厂从帮东芝和松下电器制作加工管开始，在最盛时期拥有超过100 名员工。但是因为1997 年的石油危机，公司运营逐渐恶化，最后倒闭。
1993-
14 年后的1993 年，土佐阪市的儿子土佐正道与土佐信道以综合艺术团体的身份，再次成立明和电机，二人分别担任社长与副社长。
在公司“先做先赢，先拿先赢”的口号下，明和电机陆续研究开发了一系列产品如“鱼器系列”，以鱼的视角制作的无用机器；“筑波系列”，电子音乐装置。作为一个多次元电器公司，持续冲击着日本大众的生活。
2001-
2001 年，35 岁的土佐正道退休，由土佐信道接掌了公司事务。他以崭新的雪绒花系列作品再次出发。2003 年9 月，公司参加了世界规模的媒体艺术祭典“Ars Electronica”，并且在交互艺术门类中荣获第二名，同年10 月，公司参加了巴黎的“人与机器人”大展，并首次在国外举办了正式的演出。
另外，由筑波系列中的音乐装置而创造的商品“诺克小人家族”玩具系列，影响力超群，融入了大家的生活。
2010-
2010 年，公司最新研发了声音机械系列。遵循声音机械系列概念制作的电子蝌蚪系列商品，在国内外极具声誉，并且赢得了2010年玩具大奖。2011 年8 月，明和电机的所有产品参展法国“变形机器”展览。2013 年7 月，在法国举办的舞蹈演出“机器人！”运用了明和电机的音乐装置和服装。这些经验对公司的发展和进步都有很大助力。
2013 年，明和电机迎来了20 周年庆，它正不断为了达成“有明和电机的生活”而努力创作和发展。
明和电机年度大展“超常识机械”现场
土佐信道《电子蝌蚪》（Otamatone）
明当代美术馆｜图片提供
规模产销（Masspro）
1. Mass Promotion(Amusement industry): Industry attracting public attention
2. Mass Production(Industry): Industry providing products available to the public
1．大规模推广（娱乐产业）：产业吸引公众关注
2．大规模生产（工业）：向公众提供可供选择的产品
在明和电机四条产品生产线上的产品都是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艺术”产品，如果从产品生产的视角来看的话，它们同时也是原型。明和电机并没有参与到这种原型的销售，但却借用原型的使用，从事两种类型的商业活动，进而产生收入。商业活动之一是大规模推广，用以向公众展示我们的产品。 另一是大规模生产，用以把产品提供给公众。
土佐信道《吉他啦》（Guitar-la），明当代美术馆｜图片提供
电动吉他。将100 伏特的开关装在风琴键盘里，借此这端控制這6 支吉他。
筑波音乐
随着IT 设备例如取样器、集成器和个人电脑的普及化，当下的音乐已经脱离“物质”（音乐装置）进而变成为“信号”。听音乐的形式被改变了，大家谈论音乐时会说“我知道一首超炫的歌”“我可以将原曲混音”或者“我有好多音乐数据”。人们乐于收集只能通过扩音器播放的音乐信号。音乐原来的形式已经被遗忘了。筑波系列用100 伏特的马达或者电磁铁驱动，来打击／敲击实物发出声音。它要运用机械能量复苏现场音乐，来对这个时代提出挑战。虽然如此，筑波音乐中也有关于“信号”音乐的体验，“鲤鱼琴键”就是以可见的形式，降低电脑这种“微小开关的大块头”的解析度，这个乐器也具有电脑音乐可以“遥控”“自动播放”“连续播放”的优点。
土佐信道《希梦姐妹花》 （Seamoons），明当代美术馆现场
用风箱将空气送到橡皮人工声带，再用电脑控制张力做演唱的装置。
声音机械
声音机械这个系列，最初来自对于产生声音的“机能”和“咒术”的探究，是借由机械构造而非电子构造的部件来制造出声音的一系列可活动的雕塑。开发的机械例如“希梦姐妹花”将会像歌手一样在舞台上表演，并且也会将这一系列的机械作品发展成工业商品，例如“电子蝌蚪”。
土佐信道《鱼器图鉴》（NAKI Zukan），明当代美术馆｜图片提供
鱼器系列
以鱼为题材的超常识机器“鱼器系列”, 是明和电机1990 年开始的产品系列。这个系列是土佐信道以“我是什么?”的疑问为出发点, 而他是以下列方法来解决这个疑问的。
1 把自己当成“鱼”, 把世界当成“鱼所居住的海”，以此世界观从鱼的视角来找寻“我是什么?”的答案。
2 以“1 个东西=1 个讯息”为主题, 每个创作的作品都能解释所针对的问题，将26 件作品以英文字母做编号。
3 整体地观察结果，并且感受自己的总体形象。
土佐信道《末京枪》（Matsu-kyo Gun），明当代美术馆现场
雪绒花系列
2000 年正式开始的雪绒花系列，是土佐信道自己针对“女性为何？生物学上的雌性为何？”这一疑问所创作的主题。这个系列试图将女性的象征－例如子宫、遗传因子、表层、流行、性爱、母性等, 以传说中的结晶花朵“雪绒花”来表现，并且为了找到这朵花而制作出寻找的工具。
这个过程，就像是“制作玻璃鞋以找出灰姑娘（花）”，是一种逆向的创造过程。
明和电机年度大展“超常识机械”展场模型
要用一般的标签去界定土佐信道很难，他与当代艺术圈几乎没有交往也不把自己的创作归为“ 当代艺术”， 他将自己“masspro”的理念称为前卫艺术创作，就此表明自己算一位不拘一格的探索者。
土佐信道与他所领导的明和电机从一开始与索尼音乐合作就制定了“masspro”的商业策略，作为生产者直接面向了大众的消费市场；不仅如此，他们以表演表达理念展示产品间接带动消费，进而成为日本吉本兴业的签约艺人；在版权部分他们则将一部分交给专业公司打理并使之代为销售。这样自给自足完整的生产消费链条使之脱离了艺术拍卖市场，不用向画廊空间自我推销也不必理会艺术评论界的品评估价。明和电机表演出现的地方也基本是商场、设计周一类的地方，为什么我们不把它简单地视作一个成功的设计品牌而要来谈艺术？
设计品牌指向实用，有方向有目的有目标人群；而土佐信道提出“超常识”，正是在颠覆设计的概念。土佐信道虽然没有艺术圈人士的职业身份，却从学生时代开始就热爱艺术。（有几人知道他曾经是蔡国强的同学呢？）他对产品的创作源于他对世界不停地提问，如哲人一样，他谈话常常会因问题陷入沉思；而尽管masspro 的模式创造出商业价值，但是土佐在运营上却有自己的取舍——小部分的原作原本不卖，有的创作也只是作品，不会运营为商品。在多重身份与运营渠道里，土佐与明和电机坚守了自己的初衷。土佐选择员工的首要条件是有趣而并非能干，到明和电机工作的人也抱持着成为独立艺术家的抱负。当你走入这次完全由明和电机成员自行布置的展览现场，除了小部分商品，其余大量都是新奇古怪的器械和数不清的草图和绘本——这里有个房间还变成了专门放置杂志、草图和CD 的图书室。它们不卖，它们想讲故事并挑战人们的常识，它们也认真期待在异国的共鸣。在这样丰沛的创意思考，这样精密的技术制作与这样多元的营销模式面前，“当代艺术”显得捉襟见肘了。
明和电机社长土佐信道
ArtWorld：近几年，明和电机在台湾、香港和深圳都有产品的展示和演出，对三个地方的风土人情有什么不同的感受？这次在上海明美术馆的大展和演出除了展品最为齐整，还有什么区别以往的不同之处？
土佐信道：因为明和电机是“一看就明白的娱乐”，所以在各国的市场反应都不错。本次由明当代美术馆（McaM）举办的展览会展示了明和电机的全部产品，其规模是此前最大一次展览会的 3倍。另外，雪绒花（Edelweiss）系列挑战了活动当地组装完工的布展方式。
ArtWorld：我们身处一个艺术衍生品发展迅猛的时代：影视、动漫、展览、演出……流行文化的方方面面几乎都会开发出相应的周边产品以做销售。与此相比，明和电机通过演出所销售的器械产品的独特性在哪里？你是否也同意将它们归入艺术衍生品的行列？
土佐信道：向大众普及明和电机的“超常识”的方法有两个，一是大量生产，二是大众传播，二者统称为 masspro（社长自创的词语）。当下媒体技术日新月异，我认为艺术应该将它作为新的画笔加以运用。
ArtWorld：在家族式工厂长大，自身又是制作电机的行家，你自己在生活中爱使用各种不同的电器或器械以方便生活吗？
土佐信道：我家里没有日用电器，而且我讨厌微波炉，也不擅长使用电饭煲。
ArtWorld：明和电机的产品很大一个特色是将简单复杂化，用精密的技术研发出造型独特，实际却“没什么用”的怪物，你对现在不断细分功能，充斥人们生活方方面面的各色电器或器械持怎样的态度？
土佐信道：我认为技术应该不断地进步。运用技术是否很有趣，这个是由人类自身决定的。无论研发出多么了不起的技术，如果人类觉得无聊了，这项技术也是不会发展的。我非常相信人类由好奇心产生的判断力。
ArtWorld：这次展览里在明和电机主要的三条生产线：鱼器系列（Naki）、筑波音乐（Tsukuba）和雪绒花（Edelweiss）系列以外还有最近问世的新品吗？也请介绍下明和电机专为本次展览定制的产品吧。
土佐信道：在 Edelweiss 系列，有靠引擎发动犬齿的贵宾犬头盔和用白色液体制作的花朵普兰达（planter）等新作，还有胡子博士和超常识机器与声音系列等国外首次展示品。
ArtWorld：在世界范围内是否发现有跟你们理念相似的艺术同道，有自己特别欣赏的艺术家或者艺术团体吗？在这个网络数字化的时代，明和电机在未来是否会结合新媒体去开辟新章？
土佐信道：艺术家倒是没有，不过正在开发机器人的波士顿动力学很有趣，我认为这是一种超现实的现实生活。另外，如果新媒体很有趣的话，明和电机会和它有更多的合作。
ArtWorld：是否有想过明和电机以家族企业的方式延续下去？
土佐信道：类似于日本的歌舞伎，即便有“第十届明和电机社长”也是非常有意思的。
ArtWorld：昨晚明和电机的演唱会表演十分精彩！在临近结束时，社长介绍社员并没有用姓名称呼，而是分别称之为：A、B、C、D。社长在表演中这样的介绍是将社员视为一种道具吗？在平时的工作中，社长跟社员是如何互动培养默契的？
土佐信道：社长和社员平时在一起工作生活，这时，社员主要是制作出产品的工人。而到了舞台上，社员的角色发生转变，他们成了表演者。这就类似于日本传统歌舞伎表演中的“小黑人”——他们在表演的时候会全身穿上黑衣，把自己包裹起来充当一种背景。社员在舞台上没有感情，也不需要主张自己的立场，因此他们会用帽子遮住自己的脸从而成为舞台的一部分；不过同时，社员在演出过程中也要负责维护并排查机器可能存在的故障。社员们在舞台上发挥重要作用却没有任何自己感情的流露，我觉得是非常酷的形象。明和电机不是大公司，只是一个小企业。在我眼里，明和电机就像一艘船，社员就像船员，每个人都要负责自己重要的工作，如果一个人出差错，这艘船就会沉掉。所以，无论是台上演出还是台下制作产品，我们都是力求严谨的。
ArtWorld：据我所知，明和电机的社员应该不止这次到场表演的四位。明和电机从创始到现在，中间社员变动频繁吗？明和电机是以怎样标准招募自己社员的？
土佐信道：明和电机的架构是社长作为艺术家来统领社员，而社员则类似于一种支持者的身份在公司里。而除了公司本身的社员外，还会有一些音乐家来充当像经理一类的管理者。明和电机每次项目和活动不同，就会有相关不同的人员构成。这次包括我在内的五个成员是明和电机现在的核心。公司里能被称为社员的成员基本是每三年换一次：因为许多社员本身是以艺术家为目标工作，三年以后许多社员便会以艺术家的身份独立出去发展。而明和电机招募社员的标准最重要便是这些个人本身是否好玩有趣。其次，因为要制作产品需要手艺，所以美术大学雕塑系的学生会比较多来这里；又因为要上台表演，所以相关的演唱功底也是要求的。由于社长和社员几乎每天都会在一起工作、生活，所以彼此会刺激灵感，激发共鸣。
ArtWorld：在我看到的资料里，明和电机似乎至今都没有女性社员？
土佐信道：明和电机的幕后工作人员有女性成员，而台上表演的社员是男性，这其实与日本著名的宝冢社团（全是女性）相通：明和电机在舞台上的表演更多还是想传达男性的阳刚气质。
ArtWorld：明和电机的产品从创意、设计到制作、发售，整个流程是完全公司内部自主完成，还是会有外包成分？
土佐信道：创意和设计部分是明和电机自主完成，而到了后期的宣传、发售就会和其他一些公司合作。每次舞台表演的搭建和所演示的产品、道具都是明和电机自己制作，而 masspro 的衍生品和玩具则会找工厂外包。
ArtWorld：明和电机这次大展所展示的不同系列产品，无论从创意想象力还是从数量上来看都是令人吃惊的。导览介绍里，似乎所有产品都是社长的创意，在此想问一下这么多产品是否还有其他共同创作者，比如核心社员？这些创意与思考，灵感源于何处呢？
土佐信道：所有产品的创意全是源自于我的。社员主要还是负责将产品制作实现。作为人类的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常常能感受到一些不和谐不协调的地方，这些不和谐常常能刺激我的创作灵感。
ArtWorld：明和电机的复活（在父辈曾经以工厂的形式倒闭）是否从一开始（如筑波系列）就制定了 masspro 的商业策略？
土佐信道：一开始的筑波系列就跟索尼音乐有合作，所以masspro 的策略也是早定下的。
ArtWorld：在表现女性的雪绒花系列作品里，我们能感受的是一种对立和冲突的美感；在社长眼里，现在的男女关系是否正滑向一种对立与冲突的不和谐？
土佐信道：以日本为例，现在的许多日本男性因为沉迷游戏、动漫这样虚拟的世界里而变得在现实生活中不知道如何与真实的女性相处；而日本的女性也变得越来越独立自主，在表现上似乎也呈现出了一种远离男性的特征。因此在日本社会，男女关系变得趋向一种分离的状态。雪绒花系列希望表达的不是一种女权主义的姿态，而是尊重女性、向往女性的一种更为成熟包容的感情状态。历史上出现过许多画家热衷于画女性，这恐怕源于艺术家被女性的神秘所吸引。而雪绒花系列所呈现的对女性复杂而纠葛的感情状态的多重诠释，多少也源于对女性神秘感的想象。
ArtWorld：雪绒花系列作品如果不仔细阅读相关配套的文本，光从作品的观感上还是让人觉得含义晦涩。能否请社长给我们具体来解释其中一个作品？比如第一个房间里，不停滴下的油脂是与女性相关的一种意象吗？
土佐信道：解释起来，可能会有点色情，有点下流……嗯，希望不要引起不快——白色的油脂代表的是男女性交后男性的精液与女性的分泌物混合在一起的产物。这种产物可以说是欲望的浓缩和体现。由此引向下一个作品（《末京》），这种白色的液体其实也是石油的一部分。男性可以用这种液体来制造飞机飞向天空，女性则运用它来制作化妆品。石油在这里各有所用，可以分裂成不同的故事情节发展。这种液体是有趣而奇怪的，男性运用它制造武器，发动战争，实际上留下了许多创伤和垃圾；女性运用它来制作化妆品，而由此引发的消费和资源消耗也会对环境造成破坏。男女双方都利用了石油，但结局也都引向毁灭。这样的话题不得不引人深思。
ArtWorld：在雪绒花系列的作品里，我总能发现一些道具或者细节与“测量”有关——像有刻度的试管还有其他测量器械之类，它们所量度的信息在整个系列里有着怎样的含义呢？
土佐信道：这里有一个故事背景——一个国王深爱着他的皇后，皇后过世后，国王把皇后身体的一些遗留物保存下来。国王以测量这些皇后身体遗留物的方式来表达他对皇后的思念和爱。我做这个作品并配以这样的故事，心境其实与那些为女性做发夹的工人十分相像。工人在制作发夹时常常头脑里会浮现出理想女性的头发以及相关的长度和特征；这也是工人们在塑造心目中理想女性的过程。我做这样的作品，也可以说是想测量出我心中的理想女性。
ArtWorld：社长在提超常识概念时提出要有超越人心灵的感动，而在明和电机的表演里有很明显的仪式感，这样的表现是否有宗教因素的影响？
土佐信道：我认为我的舞台设计和表演是有一种宗教感的。这可能也是小时候受笃信佛教的爷爷所做的某些行为影响吧。
ArtWorld：明和电机独创的艺术与技术的作品表达方式以及整个公司的运营模式在日本也是相当独特，没有复制与模仿者。社长是否认为自己是一位当代艺术家，跟艺术圈的人有交流或者来往吗？
土佐信道：明和电机的产品并未进入艺术市场进行拍卖，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还不能把它们归为当代艺术的一部分。但我对于艺术产品进行大量设计的全新理念应该可以归为前卫的艺术创作。我个人忙于工作，社交很少，所以几乎不认识在艺术圈里创作的其他艺术家朋友。
土佐信道《贵宾犬头盔》（Poodles Head），明当代美术馆｜图片提供
脆弱的雄性为了对抗雌性 所制造的金属下巴，
用引擎驱动尖锐的下巴咬碎雌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