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世界 2015年11月302 期

人造边缘

艺术世界|策划
陈冰雨、王懿泉、汤骁晖、杨圆圆、栾志超|责编

当代,去主体化,去中心化在理论上已经成为艺术界的基本共识。在交通便捷,传媒发达,人群混居的当代,传统的边界正逐步淡化,人对边缘的制造与认知也显得更 为微妙。本期专题不打算提纲挈领,不提供终极答案,却愿意在这个“一直生长”的当代世界里借由作者的触角跟你一起探寻变动的边缘。从“边缘”到“多元”, 我们慢慢造。

18 与边缘有关的 4 个片段和 5 个人物
耶塔 | 文
文中人物均为虚构,部分片段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1】

A 早年就读于央美的油画系,2009 年毕业后,定居于北京似乎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决定。生活在这城市的这些年里,A 的活动范围几乎都在东北五环外的区域。他说自己是个宅男,不喜欢出门和社交,没事几乎不会进城,大部分时候都呆在工作室里,画画或者上网查资料,外出活动无非就是去展览开幕(几乎也都在东北五环的范围)或看望朋友(大多数都是在这一带租工作室的、背景相似的艺术家朋友)。早些年的时候,A 的工作室位于费家村,居住与创作都在工作室里。那会儿费家村周边几乎没什么餐饮和娱乐的选择,唯一的几家小饭馆早就被吃了个遍。冬天的时候,工作室老是供暖不足,现在回忆起来,A 觉得“那段日子过得真是挺糙的。”(常年生活在北京,说话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股北方人的味儿)。幸运的是,那几年虽然没有过参加重要的大型展览,但小展览一直都没间断过。A 是一个勤奋好学并且非常自制的人,毕业后的几年里,他在创作上进行了很多大胆的尝试,渐渐地摸索出自己独有的一套创作语言。

2012 年之后,A 把工作室搬到了黑桥艺术区,后来又在附近的商品房小区租了一个小公寓。就在同一年,A 签约了一家口碑很好的画廊,在某次艺博会上获得了一个奖项后,他开始收到一些国际大型群展与双年展的邀请。今年,在一次接受外国媒体采访时,记者和他谈到在北京的生活——

记者:“这个城市的什么东西最吸引你?”

A:“一下子真的想不出来。就像绝大多数生活在这里的人一样,我对这个城市总是有所抱怨,从空气污染到出行不便……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许我对于太过精致的生活本身就很排斥,我觉得一个做艺术的人如果生活得太过舒适,似乎很容易失去一些东西。”

记者:“听说在北京,绝大多数艺术家的工作室都地处边缘的城乡结合部。”

A:“是。但是从艺术系统的角度来说,选择在黑桥或草场地区域租工作室,其实是一个比较主流的选择。不过,在北京生活了这么多年,搬过两次工作室,我始终觉得自己和这个城市本身的关联不大,无论是从创作还是生活的角度而言。如今,我对当下世界的认知与了解,很大程度都是建立在互联网这个平台上。”

记者:“你的作品在欧洲销售得不错,你是否想过搬到伦敦或者柏林这样的城市?”

A:“并没有。选择留在这里,一个是考虑到在中国的创作成本比较低,在熟悉的环境里做事情也比较容易。并且,我觉得保持一定距离才能维持某种对西方文化的想象吧,我希望能给自己创作留一点余地……”

【2】

B 的家乡在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个小镇。在纽约某艺术院校毕业后,出于生活所迫,她做过形形色色的工作——餐厅服务生、画廊前台、艺术家助理,却没有一份工作真能做得称心如意。在一个彻夜未眠的夜里,她意识到自己必须要趁年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为此她需要逃离眼前的生活,需要一个翻天覆地的改变。那晚之后,她给自己个设定了几种可能的方向。两个月后,她搬来了中国。

在北京的四年来,B 一直都住在二环里。她在鼓楼附近的胡同住过两年,也住过段祺瑞府里的老式居民楼。刚来北京的时候,她觉得只有在二环里生活才能真正地“在北京”,后来,这想法发生了一些改变。然而考虑到胡同房租便宜,出行也方便,也就这么一直住了下去。刚来北京的时候,她曾经在一家私立学校当外教。两年前,她和另外两位美国朋友在胡同里租了一个便宜的小空间,并在此创办了一个非营利的独立艺术空间。空间由于获得了一个基金会的少量资金支持,目前的运营还算顺畅。她们希望这个空间能区别于传统画廊与美术馆的形式,可以为年轻艺术家提供一个大胆实验的平台,也能与当地居民发生多种形式的碰撞与交流。目前她们已经接待了十多位外国驻地艺术家,办过一些在本地工作的艺术家(外国人为主)的展览,也经常举办主题各异的讲座与演出。

B 曾经努力学习过一段时间的中文,也可以掌握一些基本的日常对话,然而由于朋友大多都是外国人以及即将留学/留学归来的中国人,在工作与生活中大部分时刻讲英语也够用了,再加上工作繁忙,B 学习语言的热情也就渐渐淡去了。

每当有街坊邻居与好奇路人经过时,B 都会热情地接待他们。然而她很难与这些本地人产生真正的“交流”,这有时会令她感到沮丧。后来她意识到,就算有朝一日她的中文水平可以更上一层,那份跨文化的沟壑也是很难逾越的。空间举办的大多数公共活动,最终交流的对象也只是局限在小圈子范围。尽管如此,B 还是坚信,只要坚持不懈地做下去,事情总会缓慢地发生改变。

B 的男朋友 C 和她在这一点上的看法很不一样。尽管 C 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多的时间,他的中文水平几乎为零,不过这并没给他造成什么困扰。事实上,他反而非常享受这种“边缘/局外人”的处境,在他看来,与周遭环境的隔阂使他感到某种释放,“反正在大多数人眼中,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一个奇怪的老外。这反而让我觉得自由,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我自己。”

C 的大部分艺术创作都在电脑上完成,他喜欢辛辣的四川菜,也不像大多数外国人对北京的空气污染那么在意,几乎每天夜里他都会在胡同里慢跑。“这个城市在方方面面的节奏都太快了,一个展览可以在一次热火朝天的讨论后的第二天就迅速发生,这在欧洲是非常令人难以想象的。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充满激情与创造力。”

【3】

“他一个人住。坚韧地,不透光地生活着,仿佛对这世界免疫。他不像一个要占据空间的人,而更像一块无法穿透的人形空间。世界在他身上弹开,被他撞得粉碎,有时依附于他——但从未穿越他。”

D 刚刚在保罗·奥斯特半自传小说《孤独及其所创造的》读到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感到一丝共鸣。

他今年 30 岁,朋友都说他的言谈举止比实际年龄显得更老一些。他曾经在欧洲学习艺术史,毕业归国后,他以艺术家+策展人的身份做过几个项目,几次展览引发的媒体关注度远远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后来,这个被称之为“青年才俊艺术家兼策展人”在大红大紫的时刻选择从艺术圈淡出。没过多久,又出现了很多新的青年才俊,D 也渐渐地消失在艺术圈的视野之外。

目前,D 处于自由职业者的状态,他以不同的笔名给几家文化类刊物撰稿,其余的时间则专注于自己的写作,他目前正在写一部实验小说,叙事中糅合了许多对艺术史的讨论与反思,这本书在今年年底即将和一家独立出版社合作出版。聊到之前从艺术圈的淡出,他用“积极地退出”来形容自己当时的决定,但他也表示,这并非就意味着自己是从艺术圈彻底退出了,“我当然不是(也不可能)与艺术分手,只是希望在一段时间里,尽量与这个圈子中一些浮躁的现象保持距离。我觉得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很多时候会带着一种急躁与冲动,总是急着要发光,也不太善于拒绝,因此非常容易就会被这个系统所消费。我这个人本身可能也比较慢性子,甚至会有点儿过分较劲。但我觉得自己还有太多东西需要学习,只是希望静下来一段时间,沉淀沉淀。不过,或许我对‘一段时间’的判断与其他人对于时间的感知有所差异吧。刚才也说过了,我真的是一个非常慢性子的人……”

【4】

E 儿时的家在北京西边的福缘门村,紧挨着圆明园。那是上世纪 90 年代初,当时村子里大概住了五、六百户人,E 的父母有自己的菜摊,他当时就读的小学也在村子附近。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时候(那年 E 差不多 9、10 来岁),一些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人们陆续搬到了村里,E 听妈妈说,这些人大多数是“盲流”,很多都是穷画家。E 对这帮人的第一印象是有点恐惧的,觉得他们好多都留着长头发,有些人甚至分不出是男是女,喜欢抽烟喝酒,特别喜欢聚在一起,一聊就是整整一夜。但渐渐地,E 发现这些人虽然打扮奇怪,却都是挺文明的人,和村里百姓也都相处得和气。后来,因为房租便宜,画家们也喜欢扎堆儿,村子里住进来的艺术家们越来越多,差不多是在 95 年的时候,村子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艺术家居住,甚至有的村民干脆搬到了别处,把自己家里的整个房子都租给艺术家居住。

E 的家里当时也住了一个年轻的画家。画家是一个腼腆善良的人,喜欢小动物与植物,除了画画,有时候也会写写诗。E 觉得自己和画家成为了朋友,放学以后没事就喜欢溜到画家的屋里,在一旁看看他画画,有时候自己就在边上写写作业。E 以前也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画一幅画需要经历这么多工序,花费这么长的时间,有时候看到画家认真严肃的表情,他不仅感到佩服,觉得画家在做的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尽管他从来也不懂画家究竟在画的是什么。

看到 E 这么喜欢黏着年轻画家,E 的妈妈有点儿着急。有天她悄悄地对 E 进行了一次教育:“虽然这些画家人都不错,但是他们都是‘夹板人’(意思就是在夹缝中生活),是社会的底层和边缘人物。你看看他们穿的破裤子,搁我们早都扔了,但他们都还穿着。这是因为画画是不能当饭吃的,千万不要向他们学习,不然长大了你也只能穿破裤子。”在母亲那次教育之后没过多久,就是 1995 年的年底,这些画家都陆续都搬走了。渐渐地,他们也从村民的记忆里淡出了。及其偶尔会听一两个村民谈到关于这些艺术家的传言,听说有的画家发财了,也曾有过关于某位画家自杀的传闻。

今年,E 已经 30 多岁,是一家小型食品加工厂的老板,有房有车,也有了妻儿。有一天,因为工作原因,他开车前往东五环外去见客户,途径了一个叫黑桥的艺术区,见到了一些在村里走动的艺术家和村民。E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活生生的艺术家了,不禁感慨,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依然生活在如此边缘的区域。E 也回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住在他家的那位画家,心里稍微有点感伤。“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希望他现在已经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E 在心中这样想到,带着对画家的祝福。
» 返回文章列表
Caroline 于 2016-5-14 8:42:07 说
You can blame <a href="http://emqpip.com">Gobrachev.</a> People who believed that the end was nigh used to wave placards on CND marches. Then the cold war thawed out. Which led to warming. CND became AGW and the placards were waved again.
Cathy 于 2016-5-13 7:49:58 说
that Mussina confounded everybody with his decision. Th&87#t21a;s probably true, unless you actually read anything about it before today: The beat writers were saying he would retire, the Yankees were saying he would retire, and even Moose was saying near the end of the year that he would probably retire. If this announcement confounds you, you&#8217;re lost. But such is the state of the afternoon show on WFAN, where facts shall not be allowed to stand in the way of the host. http://myoqldara.com [url=http://uqydlmv.com]uqydlmv[/url] [link=http://yjnvasbkb.com]yjnvasbkb[/link]
Jetson 于 2016-5-11 18:32:32 说
Korean addict din ako&#8230;.pero not in my dreams to try those for now.lol  lalo pa ngaun sa <a href="http://voduqajzeg.com">si3n8i&#b2a0;kahit</a> di ako rat ayaw ko magtry.hehehesorry for the late reply, napunta sa spam comment mo mam vernz.:-)
Seston 于 2016-5-11 0:10:58 说
My preolbm was a wall until I read this, then I smashed it.
我来说些什么
  昵称*
  邮件*
  主页
  验证码*

首页 | 关于我们 | 读图 | 订阅 | 广告及活动合作 | 活动 | 零食 | 联系我们

This site uses J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