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纽约｜豪瑟& 沃斯画廊] 迈克·凯利 - 2015年11月302 期 - 期刊库

艺术世界 2015年11月302 期

人造边缘

艺术世界｜策划
陈冰雨、王懿泉、汤骁晖、杨圆圆、栾志超｜责编

当代，去主体化，去中心化在理论上已经成为艺术界的基本共识。在交通便捷，传媒发达，人群混居的当代，传统的边界正逐步淡化，人对边缘的制造与认知也显得更为微妙。本期专题不打算提纲挈领，不提供终极答案，却愿意在这个“一直生长”的当代世界里借由作者的触角跟你一起探寻变动的边缘。从“边缘”到“多元”，我们慢慢造。

[ 纽约｜豪瑟& 沃斯画廊] 迈克·凯利

来自异星的孤独

迈克·凯利
美国纽约｜豪瑟 & 沃斯画廊
2015 年 9 月 10 日-10 月 24 日

展览现场图，Genevieve hanson ｜摄，© Mike Kelley Foundation for the Arts / Licensed by VAGA New York，Courtesy Hauser & Wirth

展览现场图，Genevieve hanson ｜摄，© Mike Kelley Foundation for the Arts / Licensed by VAGA New York，Courtesy Hauser & Wirth

（陈琳琳｜文）这个秋季，走进切尔西 18 街上的豪瑟& 沃斯画廊，观众似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黯淡飘摇的光线，阴郁诡异的音乐，色彩鲜艳、晶莹剔透的微型城市，光怪陆离的影片与魔幻世界布景一般的雕塑，都与室外繁忙的曼哈顿西区环境毫无关联。的确，这组作品所表现的正是另外一个星球——DC 漫画英雄超人（Superman）的故乡“氪星（Krypton）”。

一向受人爱戴的艺术家迈克·凯利于 2012 年初在洛杉矶附近的家中以震惊世人的方式辞世，他生前创作的最后一个系列，就是以氪星的首都坎多（Kandor）为主题和对象。据说超人的生父为了挽救自己的儿子，在氪星毁灭之前把还是婴儿的超人送到地球，而坎多城也意外地保存了下来，只不过被故事中的反角缩小后装进了瓶子里。后来这座瓶中的微型城市被超人发现，当作与自己出身相联系的唯一珍宝珍藏在自己的私人禁地——“孤独城堡”（Fortress of Solitude），并想尽方法为其居民提供赖以生存的氪星大气。超人也籍此表达了他“对过去的难以逃避和对身处的现实世界的异常疏离。”

将漫画故事中的英雄出生地搬上艺术舞台，正是凯利在艺术中对严肃艺术和通俗艺术的调侃整合，对大众流行文化的戏仿和回收再利用。然而在他生前最后的这个系列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份异常真诚的态度，与之前充满黑色幽默的作品风格略有不同。此次豪瑟&沃斯画廊以艺术家名字命名的展览便集中展示了《坎多》（Kandor）这个系列作品，从绘画、雕塑、装置到电影、音乐，以丰富的媒介与层次，让观众从不同角度去欣赏和理解这样一座虚构的异星城市。

展览以一系列树脂浇铸的模型《城市》（City ）为开端，如生日蛋糕大小的圆盘上点缀着几何形状的抽象城市建筑，几近原色的作品被底部的光源照亮，在昏暗的展厅里犹如八座华丽的孤岛，熠熠生辉。接下来是一组 2007 年创作的装置《坎多 4 号》（Kandor 4），泛着奇异紫光的展厅里陈列有一排三座原色树脂成型的几何城市，一旁的氧气瓶与巨大玻璃钟罩象征着超人为坎多居民生存提供的氪星大气，墙上投影的录像中也是一只装有城市的玻璃瓶，伴以凯利自己作曲的电子合成音乐，营造出一片异质的氛围。

穿过一排十数张灯箱广告般的作品——都是凯利自不同漫画家创作的超人系列漫画中截取的坎多城景观——来到一个大得不像私人画廊所拥有的巨大空间，本次展览的重头戏《坎多 10B（爆炸的孤独城堡）》（Kandor 10B (Exploded Fortress of Solitude) ）就震撼地出现在眼前。这组作品由两部分组成，展厅中央是一群混凝土等材料制成的人工砾岩，粗砺的质感和青灰的颜色给人神秘、压抑的感觉；展厅尽头的墙面上投影着凯利在 2011 年创作的《课外活动之投影重建第 36 号》（Extracurricular Activity Projective Reconstruction #36 ）；这是《课外活动》系列的最后一部，影片的拍摄背景正是面前这堆砾岩雕塑。等眼睛慢慢适应黑暗之后，我才发现这堆人造岩石围成了一个洞穴，需要换上鞋套排队进入才能一探究竟。我立刻排进队伍耐心等待，几分钟后，被批准入内的我仿佛超人来到他位于极地的孤独城堡，一只玫瑰色大型玻璃罩下面又是缩小的坎多城，洞穴深处缀满了金珠宝石，似乎窥见了阿里巴巴宝窟的一角。然而，地球人奉若珍宝的这些在异星人看来不过是普通的矿石。对财富与价值观的错位理解，似乎是艺术家暗含在作品中的潜台词。与早年充满了黑色幽默的长毛绒玩具现成品装置作品相比，凯利晚期的作品更加晦涩、费解，充满隐喻，他却也不介意批评家与观众的误读。本次展览的超人主题既可以被专业人士当作严肃的作品加以阐释和解读，也可以让超人迷们当作小型的主题公园游览。

出生于底特律工人阶级家庭的凯利是美国当代艺术史上具有相当影响力的人物，他的艺术填补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波普艺术之后的空白。对中产阶级审美与大众文化无情地批判与讽刺，探寻小资产阶级情调掩盖下的虚无与苍白，将流行文化中最底层的形式代入严肃的艺术创作当中——这是凯利对于美国当代艺术的贡献，影响了整整一代美国青年艺术家。在这样一个天才艺术家不再像梵高一样穷困潦倒的年代，凯利生前就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经济状况尚佳，甚至建立起自己的基金会来资助年轻艺术家。然而熟悉凯利的朋友认为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对艺术充满野心，却又频频担心无法超越自我，对众人的期望感到不堪重负，甚至对于追求艺术本身这样一个自小就不曾怀疑过的目标也产生了动摇。

凯利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受到忧郁症的困扰，难免与他对超人故事的痴迷钻研有着解不开的关系。成为正义的象征、多次挽救人类文明的超人内心深处却极度孤独和缺乏归属感，与事业获得成功却受到精神困扰的凯利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这种来自异星的孤独感与对周围世界的疏离感，让凯利感同身受，对于习惯了迁移漂泊、身处异乡的现代人来说，也毫不陌生。这大约是凯利的艺术能够引起观众共鸣的最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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