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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晓飞:我对没有选择的事情充满了感情皮力|采访仇晓飞|图片提供2006 年 7 月 总第 194 期仇晓飞,《黑龙江盒》,左:40×50cm,中:30×41×5cm,右:21×28×4cm,布上丙烯、纸,2006仇晓飞,《苏联》,左:30×40cm,中:31×41cm,右:30×40cm,纸上印刷、纸上水彩、布上油画,2004-2006ArtWorld: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的这个名为《黑龙江盒》的画展是你的第一个大型个展,把作品从工作室拿到空间里,感觉会不一样,所以有时候会紧张一点吧?仇晓飞:其实倒没有,因为这个展览是把这三年的大部分作品整理出一个思路,这个思路包含三个方面,陈列馆的三层空间正好把这三个问题说得比较清楚。ArtWorld:你怎样看待绘画在当代艺术中的作用?在目前的格局中,你刚毕业很年轻,从这个角度看,你觉得绘画在当代艺术这个空间中有没有可能性?跟其他媒介相比,它的长短在什么地方?仇晓飞:我有一个感受,就是越来越觉得我的画跟传统意义上的绘画关系不是特别大,越来越觉得我没有特别强烈的想法去做一种绘画的新形式或做一个什么样的图式。所有的画都是一个回忆的过程,就是说绘画这种时间性特别适合我去回忆某种东西,这个东西里面有我自己的情感。过程很重要,所以你看我的画不像一些当代中国的绘画,他们很多人的面貌是一种风格,比如一种样式或一种图示,我的画这方面是乱的,这一张是这样的,那一张是那样的,但是我觉得都不重要。ArtWorld:那你觉得什么时候画出来的一张画是好画,什么时候画出的是一张坏画?仇晓飞:我自己认为好的画就是,绘画让我特别强地能体验到某种东西。在这个过程里,我想起很多很多事情,里面有我自己的情感、有我的经历。画完之后我觉得这是一个享受的过程,那么这张画对我来说是非常顺畅的。如果这张画画到中途的时候我逐渐忘记了我最开始想要做的一个事情,或者说这个过程变成不是享受了,变成我来回地寻找一些方式或方法,这张画对我来说就是失败的。可能有些人会觉得这个形式很有意思,可是对我来说是不好的。ArtWorld:所有的画都是你自己的一个过程,你还要给别人看,那你希望别人看你的画看到些什么?仇晓飞:我希望看画的人不是去关注我所用的某一种方法,或者说是一种形式,而是这幅画背后的那种情感。我画的一个东西,比如临摹一张照片,重要的不是画张照片,而是我对那张照片里面的场景,包括对这个照片本身所怀有的那种感情,这种感情是支持我去画这张照片的一个重点,而不是说我要用绘画去替代照片。ArtWorld:但是艺术里边的情感也不见得是永恒的,至少对我们这个年龄来说是有一个时间的限制,可能到了 40 岁的时候,我看事物或者回忆事情会另外一个态度。我想问的是,你画的这些东西严格意义上来说与你所经历的时代还是有一点距离的,可能要更早一点,有些图像我们可以推到六十年代甚至四五十年代,那最早是什么因素促使你去看这些照片,觉得它是表达的一个材料呢?仇晓飞:可能跟家庭有关系吧,说得比较深的话就是,我长这么大对我影响最深的其实不仅仅是我所经历的一些事情,包括我的父母所经历的,他们在年轻的时候接触的一些东西,对他们影响很深的政治、文化这些东西,对我也有比较大的影响。比如我父亲、母亲的性格,包括他们有一些我很不能理解的东西。我小的时候,哈尔滨是一个很老派的没有改变的城市,不像现在城市变化非常非常大,它多少年都没有什么变化,我回哈尔滨的时候看到那些老的楼、街道、房子都还在,这些东西正好是我童年时代经历过的,它们有的可能是四五十年代的东西,有的属于八十年代,所以最后决定我是不是对这个东西有感情不在于它是五十年代还是八十年代的建筑,完全在于它是我经历过的。ArtWorld:现在也有一批艺术家描绘那些不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东西,我觉得你的作品跟其他人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你没有一个道德的判断在里边。如果真正要让你回头看一下你所描绘的那个时代,你是怎么判断的?还有一个问题,哈尔滨这个城市在今天来说是衰落了,很可能有一个人从小在那长大生活,然后他会有一种很伤感的感觉,比如我跟曾梵志聊这种感觉就很强烈,他每次回到武汉就很憎恨,他恨那个城市,童年的所有美好记忆全部被摧毁掉了。对这个问题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仇晓飞:首先我觉得我对这座城市肯定没有愤恨的感觉,包括它后来的那种变化。但是它的变化相对于北京这些年的变化来说——因为我 12 岁之后一直在北京,哈尔滨的变化是非常非常小的,比如说我小时候经历的那些破水沟、儿童公园里边的旧滑梯,那种用水泥浇铸的滑梯,都还在。我回去以后觉得有一点像是从北京逃离到另一个地方。逃离到另一个地方,我愿意回哈尔滨去,因为在那个地方,在街上走,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熟悉的东西,而在北京每一天都是新的,每一天都是我不熟悉的东西。ArtWorld:如果哈尔滨是一个从北京逃离的地方的话,那你的绘画是不是也是从现实的这种剧烈的变化当中逃离的一种方式呢?仇晓飞:我对现实的这种剧烈的变化有怀疑,就是什么是最重要的,我觉得太多的变化把人的情感,这种最开始的东西切断了,重新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新的形象,这时候最重要的东西也许就失去了。ArtWorld:对生活来说,我们大部分人都是在往前看,包括我也不喜欢回忆。当你把绘画当成一个过程往回拉的时候,你觉得你的绘画所承载的相比前几代的画家而言是多了还是少了?你会不会认为你的绘画小了?因为从小我们就受到美院这样的教育,我们觉得绘画是有功能的。仇晓飞:换句话说得明白点,就是我对那种绘画其实没有什么兴趣。在美院学这么多年,或者写实绘画或者抽象绘画,我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让我选择,要不是因为绘画的时间性适合回忆的话,我是绝不会选择绘画这种方式的。ArtWorld:就是这个原因导致你后来尝试做一些立体的作品?仇晓飞:如果让我所有的作品都按照一种形式,今天回忆这个,明天还用同一种方式回忆另外一件事情,对我来讲是特别可怕的一件事。我喜欢用各种各样不同的形式,但是最终我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没变,就是记忆的过程。做这个东西的过程是一个回忆的过程。这个回忆的过程让我回到离现实世界非常远的一个地方去,是我童年的时候,就是没有紧张、焦虑、压力这样一个状态当中去。ArtWorld:那总结一下前面我们谈的概念。你绘画是一个记忆的过程,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里面,在绘画的行为当中体会到一种记忆的乐趣和情感的重新表达,然后你觉得对记忆的表达不应该局限于某种形式,应该是多元的,所以你打算往立体这个方向走。但你没有觉得这些东西都是一个阶段性的?仇晓飞:这些作品肯定是阶段性的,这是肯定的。接下来会不会用绘画这种形式,不是一个确定的事情。我觉得我有点区别于一些上一代画家,我觉得他们对手工感包括对绘画这种东西有一种迷恋,但是对于我来讲不见得,这种东西可能慢慢地在变淡。ArtWorld:我在看你的东西的时候觉得还有一点就是很冷静,很平静,我不知道你工作状态是怎么样的?这种平静好像是目前在你这个年龄层的艺术家里比较少见的。仇晓飞: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一点其实就是平静,我画任何一件作品的过程都是很平静的。上学的时候在三画室,我也比较系统地接触过表现主义的绘画,但是我对表现主义一点兴趣都没有。包括对颜色的冲击力、画面构成上的冲击力,我对这个东西没有兴趣。最重要的东西是我在画的过程里是一个平静的状态,甚至于没有目的,因为没有目的的所以才平静。ArtWorld:我是做策划、评论的,我觉得每一个艺术家的语言和方式都有一种潜在的危险在里面,所以我比较关注艺术家下一步会怎么走?仇晓飞:人的性格也许是不会变的,我这人喜欢回忆,这个东西可能不会变。但是会不会还做有关过去的作品,甚至于如果我还有兴趣做绘画,那么这种绘画的过程是不是还要体现记忆,这些都不重要。在美院二三年级时候做装置,包括想做行为艺术、拍照片等,那时候觉得艺术是一种新的形式,但是现在觉得艺术离新的形式很遥远。ArtWorld:你怎么看待观念在艺术中的作用?仇晓飞:我所理解的观念就是做艺术的初衷,它决定你的艺术是什么样的一种东西。ArtWorld:你的作品中的观念是什么呢?仇晓飞:我一直试图把绘画最终的传达转到作画的过程上来,我觉得这是一个我理想中的做艺术的状态。我在美院学了这么多年的画,在很大程度上对绘画有一种反感的情绪在里面。我们学的写实绘画关注的都是最终的结果,关注过程的都是行动绘画,没有内容。但是我最终喜欢的是过程,而且我希望它是没有目的的。ArtWorld:那你怎么看待观众在你的作品创作中的作用呢?仇晓飞:绘画很大程度上是画给自己看的。如果观众说在我的画里看到了他们熟悉的东西,或者说很感动的东西,那可能是因为我和他之间有相似的生活经历,而不是说我就特别强烈地希望他从里边看出什么东西。我觉得,艺术不要去强奸观众。因为如果你带着特别强烈的目的希望观众从里面看到什么东西的话,我觉得这东西就不好玩了。ArtWorld:那你有没有发现记忆也是被动的呢?仇晓飞:对,记忆也是被动的。包括人从生下来到长这么大,很多经历都是被动的。我的画也是被动的过程,因为我没有权利去选择一些事情。我对很多没有选择的事情却充满了感情,这是很矛盾的,因为这是我的经历,是其他东西不能替代的。ArtWorld:有没有艺术家对你的影响特别大?仇晓飞:我发现我不是很喜欢艺术家。如果让我去看个展览,还不如去逛逛旧货市场或者去看看跟我记忆有关的东西,我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比看到《蒙娜丽莎》感动得多。仇晓飞,《运动员》,纸上水彩、纸上喷墨,2006仇晓飞,《透视》,纸上印刷及喷墨,2004仇晓飞:我对绘画过程的重视这一点没变栾志超|采访2015 年 8 月仇晓飞,《环蛇》,布上丙烯,200×200cm,2015仇晓飞的这篇采访尽管作于九年前,但其中有很多问题在今天抛给艺术家——甚至是大多数艺术家——仍然有效。我们摘取了其中的两个问题,请艺术家重新作答;并通过几个新的问题观察艺术家,艺术家的创作环境在过去将近十年里的变化。ArtWorld:你怎样看待绘画在当代艺术中的作用?仇晓飞:当代艺术的范畴小,总是变来变去,绘画的历史长而且庞杂。我看了看以前的这篇访谈,那时候说的都是工作中的一些个体体验。像这个问题所暗示的那样,那时候我觉得当代艺术是一个更大的范畴,绘画包含其中,而现在我不再这么看了。ArtWorld:下一步会怎么走?仇晓飞:我画画的方式越来越即兴,工具上也没有限制,凡是能搅动颜色的东西我都会拿来用,包括那些与绘画毫无关系的电动工具。我更喜欢那些随时会失控的材料,这让画的过程充满意外和直觉。我没有画稿,也尽量不做预设,没有观念,也没有抽象和具象的概念,发现一张画成立的契机就像是在时间中发现虫洞一样。ArtWorld:你还记得这篇采访吗?能说说你看了 2006 年的这篇采访之后的直观感受吗?仇晓飞:我对绘画过程的重视远远强于它的结果,这是九年前那次谈话的一个重心,这一点到现在没有改变,也是这一点促使着我的绘画面貌在不停的变化。ArtWorld:“记忆”在 2006 年的采访中频繁出现,其中也谈到了很多以前的城市和以前的生活,以及这些记忆在创作中的出现。关于 2006 年之后的这些年,你的记忆和什么相关?仇晓飞:我的工作一直是和时间相关的。绘画中的时间是一个螺旋形的结构,并不是线性的。2006 年的时候,我通过临摹、复制的工作方式去打通现在和过去之间的通道,现在这个范围变得更开阔了。ArtWorld:在 2006 年的采访中,你谈到对你来说,回忆是不会变的。的确,去年在佩斯北京的个展当中,尽管画布上的表现形式,绘画装置的表现形式都表现出了和之前极大的不同,但这些创作仍然和记忆紧密相关。然而,这些新作品和记忆发生关系,或者说处理记忆的方式也是发生了改变。包括在这一年,你进入了佩斯,办了这样一个大型个展,头一年还在美术馆和画廊做了两次大的个展。可否谈谈这些年当中,就你自己而言,哪些变了,哪些没变?仇晓飞:我记得在那篇访谈后不久,回忆的那条通道就阻断了。也许是我习惯了那些临摹的方式,它就失效了。也许是因为思维的变化让我的潜意识不再信任它,当然它也就反过来不再给我机会,我只能再去寻找其它的出路。这些年随着我越来越即兴的方式,我发现关于回忆的那一部分又回来了。不同的是,我没有再像过去那样在开始一张画之前就规定它的路径,而是让画的过程带着我走,画的过程变成了发现的过程。ArtWorld:过去的这些年里,艺术类的媒体也是蓬勃发展,这两年又有各类公众平台和自媒体蜂拥而起。能谈谈你对《艺术世界》的记忆和印象吗?仇晓飞:非常抱歉,我好几年没有看过艺术杂志了,我也没有微信朋友圈,好像这种关心越来越少。千万别寄杂志给我,那是一种资源浪费,还没打开就都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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