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南伦敦画廊] 托马斯·赫塞豪恩：中间 - 2015年9月300 期 - 期刊库

艺术世界 2015年9月300 期

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2000~2009

艺术世界｜策划
蔺佳、杨圆圆、王懿泉、陈冰雨、栾志超、汤骁晖｜责编

2000-2009，新千年的第一个十年，我们以为从那时起自己就在改变世界，但终将发现世界已悄然改变了我们。在《艺术世界》总第 300 期隆重到来的纪念日，我们倾情呈上一期回顾特辑“2000-2009”，追踪 14 个余温犹在的时代议题，自问在变化无尽、人潮往来的车站，我们有没有搭错车。

[伦敦｜南伦敦画廊] 托马斯·赫塞豪恩：中间

生存的提问

托马斯·赫塞豪恩：中间
英国伦敦｜南伦敦画廊
2015 年 6 月 26 日-9 月 13 日

展览现场图，赖俊杰｜摄

（赖俊杰｜文）废墟总给人荒凉与颓圮的意象，放在世界的进程中，它意谓着消亡。换言之，与日常世界并肩齐行的废墟，或许才真正见证了做为相对短暂的生命体之消逝。从另个角度理解，它也被以为是破坏后的残迹，无论是自然的或人为的。所以，理论上废墟应涵括时间的进程，它是一个考古据点。然而，在艺术家托马斯·赫塞豪恩（Thomas Hirschhorn）的美学脉络里，这一切则开始摇晃而显得不那么稳固。

自 20 世纪 90 年代开始崛起之后，赫塞豪恩就在各地展开了其独有的空间介入，意图透过废墟的建造以回应当下，并且根据建筑物之性格进行“破坏”的动作。他经常使用日常物件与低成本的工具材料，例如胶带、塑胶布与铝箔纸等，因此使其装置于视觉上带有某种程度上的“低俗”品味。这独有的“俗”，既不回应普普（与其之后）的艳俗与大众取向，也非反映数量与规模上的美学考量（如同最低限之后与大地艺术之流），而带有更多的人文参照——一种日常生活的温度。

因此，赫塞豪恩的废墟确实也是一块块考古的场域，但它并非仅仅考量过去，更多在乎的是对于当下的反思。所谓“当下”，即链接了过去与未来，但它总是不断动作且无法捕捉的。这样的考量因此建构了近期于南伦敦画廊的个展“之间”（In-Between）的核心关怀：“破坏”（destruction）、“废墟”（ruin）与“灾难”（disaster）的美学。

在此之前，例如于 2000 年创作的《德勒兹纪念碑》（Deleuze Monument ，纪念碑系列的第二件作品），他将著名思想家的概念加以具现化，重新透过公共装置引入现代生活。纪念碑因此并不在于缅怀过去，反而积极地参与、介入当下，且重新召唤了哲学家的幽灵，成为现世的警示旁注。

正因为其装置空间带有显著且矫造之人工痕迹，观者甚难感受到造形上的美学意图，其驱使的更多是关于艺术家意图的思索：为什么要“建造”一个废墟？这反向的操作肯定废墟所具有的积极面向，因此也罢黜了废墟的末世语境——至少，它并不是被消耗后的残渣，而是一种满溢。这个否定辩证的观念对于理解“之间”乃为一重要关键。

“满溢”不仅反过来包裹了废墟的负面与否定面向，也重新建立且延续了“失败的、死亡的与停滞的”，完美地回应了马克思主义拥护者之一葛兰西（Antonio Gramsci）的概念：“破坏是困难的。它与创造同样不简单。”而这句语录也在展场中被标举，成为引领空间的形式句构，也因此政治地批判、介入了艺廊做为白盒子所带有的现代主义式的典范阶级，某种程度上成为“完满与同一”的“否定式增补”（negative supplement）。这无疑是在现代主义美学脉络下的体制批判性作品。然而，与其说它是一种对于典范的破坏性建构，或许艺术家会更同意将其视为一种改变，即对于规准的质疑与撼动之过程。换句话说，“之间”所欲彰显的是带有动作意味的过场，而非完整表述的立场宣称。从空间形式来看，这里的“破坏”是一种向内部而生的增添，而非外部的削减，它开启的是往复矛盾的诡辩句式。

走在其中，观者几乎无法感受废墟所具有的荒芜，反而将被好似仍不断向自身袭来的内在增生所充斥着。另一方面，挂在高墙上的葛兰西语录，亦因此失去肯定句型的表述意味，而加上了一个问号。但问题是，这对于“介于之间”的标举，若然如艺术家所言乃为一个“指向轨迹”（trajectory）中的位置，它将带我们往哪里去？或者，如艺术家所援引之葛兰西的概念，在此之前我们应该问的是：在这失去方向且不断加速的世界中，人们如何能坚实地“活着”（survive）？

赫塞豪恩于自述中清楚地表明，“之间”是一种“自我显现”的契机：“无所添加”（nothing added）做为其工作的方针，使被隐藏于后台的连结得以显现。在完满的空间背后，废墟正在发声：“一座废墟代表一个建构性的、经济的、文化的、政治的，或者一个人类的挫败”。挫败，不仅可能是人所赖以为生的指导方针，其亦体现了人们对于现世的内在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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