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世界 2015年4月295 期

进程中···的现实

艺术世界|策划
王懿泉、杨圆圆、陈冰雨、栾志超、蔺佳、汤晓晖|编辑

从一个宏观的视野开始观察,当代艺术的发展,可以纳入到社会现实进程中进行考量:分析艺术与文化与社会与政治,彼此或几者之间的关系,可以为理解今天多元的艺术实践提供理解的入口。在此次专题里,我们以纪实摄影展现艺术发生的彼时彼地;我们的作者于不同层面开始写作,思考艺术的现实,提供他们各自的意见。

[北京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刘韡:颜色
独裁者、魔术师和裁缝

刘韡:颜色
中国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2015 年 2 月 7 日-4 月 17 日


刘韡,《迷中迷》,综合材料,尺寸可变,《颜色》展览现场,2014 唐萱|摄,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图片提供

(Jerome Araki|文)展览“刘韡:颜色”是一场艺术家与策展人共谋的“占领”。在被结构得如教堂一般的展厅里,观者被体量巨大、吊诡抽象的作品包围着。一位独裁者的加冕礼正在进行,主角正是刘韡。十五年来,他进行了颇具独创性的探索。他的创作通过物与材料的交叠催生着意义,并在物的空间关系中架构着观者的经验。整个展览呈现的就是这条线索。

刘韡是个“形式独裁者”。对形式的独裁拒绝意义的渗透,它强调一种深度,它表现为宏观与微观、最大与最小之间极端的跳跃。这里所说的形式,不仅指构成因素的组合方式,更涵盖了被抽象的现实以及艺术家的内心秩序。《迷中迷》即是如此。作品以大于人的尺度分割了现实空间从而使秩序在宏观层面上得以建立,而微观上不同材质外在可感的形式因素又召唤着观者对现实的感官体验。在这里,对形式的独裁解放了物。鲍德里亚所说的“物体系”(The System of Objects)当中,每一个现成品之中都围困并囚禁着一个陌生的“物”,而艺术家正是那个解放此“物”的人。《受难》(2014,铁、钢,尺寸可变)中的洋铁皮被艺术家切割为几何图案;《看!书》(2014,书、木头、钢,尺寸可变)中书本亦被压实并削砍成具有大理石质感的不同形状的物块。将物从它们现成品的属性中解放出来并赋予可能性,刘韡的这种道德责任感自《看见的就是我的》(装置,2006)系列便初见端倪。日常事物被刘韡拆解、重组。他迷恋日常生活的政治学,思索着如何不通过美学表述去观察现实。对形式的独裁必然以牺牲掉完整、纯然的美为代价。观者在这个具备“冷、楞、狠、快、硬”等特质的展览现场可以深切感受到刘韡对于秩序的极端追求、对于权力空间的偏执。偌大的展厅使极权与独裁的暴力感膨胀,《迷局》(2014,玻璃、铝合金,尺寸可变)中的一面面冰冷的镜子切断了人们既往的知觉经验带来一阵狂乱与眩晕。

观者就这样被缝合进了展览的叙事结构中。谈到展览的主题“颜色”,刘韡说:“颜色是我们观看世界的方式,也是我们区分所有的方式。我们用颜色来代表我们的态度,我们的阶级,代表所有的东西。”与此呼应,《转变》(2014,影像,循环)乃是点题之作,庞大的视频装置播放着循环渐变的色彩。这件极其简单的作品,策展人把它理解为“对绘画过程的归谬与反证”。而刘韡曾阐释其灵感来自于纽约时代广场的大屏幕,颜色则指代了资本主义的本质。策展人急切地为创作寻找近乎合理的理论依据;而另一边,那个多次强调“拒绝解释作品”的艺术家却也为作品提供了清晰的所指。对作品意义的多样解读不容否认,但倘若他们试图对艺术创作进行某种学术上的包装,这无疑是一种故弄玄虚。就像魔术师,隐藏起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让观者膜拜他们且相信魔法的存在。可悲的是,这种魔术成为艺术圈内某种心照不宣的常态,并由此生发出看似繁荣的文化景观和多元的语境。

诸如刘韡这般中国当代艺术的精英们正创造着的,是一个又一个神话,还是谎言,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但我们看到,刘韡恰是在对其上一代艺术家的创作面向进行反拨的同时,又积极地与当下的意识形态、艺术体制融为一体,并享受着融为一体后得以掌握话语权的感觉。这是一种现代犬儒主义(Zyniker)式的策略,也是主流当代艺术运作的真相。我们把魔术师的比喻引申一下,暂且不太妥帖地将艺术看作是《皇帝的新衣》中的皇帝,艺术家与策展人便像是为皇帝做“新衣”的裁缝,而观者正是那些臣民。裁缝们预设了一个前提,即“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得到衣服”。人们往往由于害怕成为童话里的蠢人因而不敢也不想说出当下艺术中充满矛盾的事实。由刘韡首先在电脑上设计,之后交由助手在画布上完成绘制的《无题》(2014,布面油画,60 x 80 厘米)意在图解新世纪以来在资本催化下不断变化的城市面貌。但其利用资本生产的劳动关系来意图达成对资本的批判,这导致了自身的逻辑瘫痪。同样发生在《爱它,咬它 No.3》(2014,牛皮、木头、钢,尺寸可变)中,刘韡利用狗咬胶这一特殊的材料讽喻了人类对于权利的欲望。但作品最终在尤伦斯大堂的赫然矗立又恰证明着其在中国当代艺术界的地位与特权。“后感性”之后的刘韡,其艺术诚然逐渐成熟,但他却愈发躲进了意识形态以及体制这一温暖、安全的母体中。所谓“成熟”是否意味着他已然从当年那个批判者、实验者转变成了一个妥协者、无害的现代犬儒主义者呢?

这次展览呈现出抽象、甚至是晦涩的面貌,观者的美学体验也许本就不在刘韡的考虑内,但浮泛的、不彻底的政治批判仍欲说还休。在我看来,本展意在标榜的“纯度”始终是缺席的。我们不禁怀疑刘韡的“观念”是否已愈发干涩、在原地打转;而他最为关切的“现实”是否也早已脱离了亲历亲为地体验与考察、沦落为了一种精英们在工作室里臆造出来的幻境呢。或许,这次“裁缝们”所做的,连“新衣”都算不上,顶多是拿旧的缝缝补补硬是称其为新罢了。

刘韡,《迷局》,玻璃、铝合金,尺寸可变,《颜色》展览现场,2014 唐萱|摄,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图片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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