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世界 2015年3月294 期

科幻

艺术世界|策划
蔺佳、杨圆圆、陈冰雨、栾志超、王懿泉、汤骁晖|编辑

从本质上,科幻是一项集体创作,是开放的源代码。它不仅以流光溢彩的想象力出现在虚构创作中,也对我们的今日生活全面渗透,我们无法将科幻话语、科幻概念从现实中提纯。这些基于科学技术的趋势、预测、妄想、模型构成了后现代漩涡的一部分,文学、电影或艺术都从同一个漩涡取用所需、交叉授粉。科幻的艺术尤其凸显了创作者的个体化特征,创作者和观众都享有一种进退自如的身临其境。科幻的未知部分正是科幻的艺术。

开篇

 (蔺佳|文)如果你对 2012 年伦敦奥运会还有印象,也许会记得南非短跑运动员奥斯卡·皮斯托瑞斯(Oscar Pistorius)如何以碳纤维假肢与正常田径选手竞速,夺得男子 400 米、4×100 米接力两面金牌并打破两项世纪纪录。这个在 11 个月大时就截去双腿的人,凭借人造肢体击败了正常人。通过与机器合一而优化身体的人被称为“赛博格人”,赛博格人的胜利究竟是人的胜利,还是科技的胜利?世人对皮斯托瑞斯的成绩争论尚未平息,一个崭新的平台即将缔造出更惊人的成绩。世界第一届赛博格奥运会(Cybathlon)宣布将于 2016 年在瑞士苏黎世举办,比赛项目包括:动力腿部假肢赛(powered-legs pros theses),动力手臂假肢赛(powered-arm prostheses)、动力体外骨骼设备赛(powered exoskeletons)、动力轮椅赛(powered wheelchairs)、肌肉受激自行车赛(muscle-stimulated bike race),人脑-计算机对接赛(brain-computer interface race)。对速度、力量、技巧的极致渴求以及与之匹配的日益提升的科技能力,已将人类推至抉择自身未来生存方式的风口浪尖。这不是科幻,新世界的大门恰恰就在真实世界里。

 

这部分解释了我们为何要谈论科幻,要在一本当代艺术杂志谈论科幻。不仅因为科幻本身具有的流光溢彩的想象力,也因为科幻对我们今日生活的全面渗透。从人工智能到赛博格,从登月到星际穿越,从进化到基因改造,从或然历史到乌托邦,从外星人入侵到救世超人,我们无法将科幻话语、科幻概念从现实中提纯。在今天,这些基于科学技术的趋势、预测、妄想、模型构成了后现代漩涡的一部分。文学、电影或艺术作品都从这同一个漩涡取用所需、交叉授粉。在虚构创作中,科幻概念并不以单一的方式出现,而总是以丛生的方式渲染出立体的高密度的世界。科幻的预设也会为其他创作者、科幻观众/读者以及现实世界所吸纳共有。从本质上,科幻是一项集体创作,是开放的源代码,每一代人都在为它增添新的标签。1920 年,捷克作家恰佩克(Capek)在小说《罗素姆万能机器人》(Rossum Universal Robots)中发明“机器人”一词,捷克语词源为 Robota,意为劳役苦工。1950 年,美国作家阿西莫夫(Isaac Asimov)在短篇小说集《我,机器人》(I, Robot)的引言中醒目提出的“机器人学三定律”,这组定律被后人反复引用,开创了具有现实借鉴意义的机器人伦理学。

 

我们必须笼统地讨论科幻,过于清晰的界定是无意义的。

 

一切关于地点的问题都是时间问题。1879 年,现代科幻小说之父儒勒·凡尔纳写作了《一个中国人在中国的遭遇》(Les Tribulations d'un Chinois en Chine),显然“中国”在百多年前是一个幻想类标签,和“地心”、“海底”、“天外”等地点没什么两样。所以,当在本期专题中读到 1/3 的内容是非洲科幻时,请不要感到意外。在历史递进了一个多世纪之后,当遍及全球的“Made in China”字样已经让当代中国毫无神秘可言,地球上仍被未知所统治的真实地理空间是非洲和南极。非洲,那片早期智人走出的黑色大陆,正以原始主义信仰、尖锐的政治社会纷争和天真眼光在科幻中舞蹈。现在是科幻的非洲纪元。

 

我们并不想探讨科幻的定义,考证科幻在何时出现——这份工作可以交给严肃的学者,而想以扁平的方式演示科幻如何在当代艺术中出现。在我们看来,当代艺术和文学、电影、广播、漫画、电子游戏一样,是科幻的不同波段。晚近加入的当代艺术已当仁不让地成为科幻的媒体。早期的超现实主义-达达以神奇、诗意、无序追随理性之外的逻辑,比如费尔热·莱热(Fernand Leger)在 1924 年的实验电影《机械芭蕾》(Ballet Macanique)已让科幻在当代艺术初见端倪。而建立在计算机、控制论、算法等前沿科技的基础上,自成一脉的新媒体艺术更是与科幻有着不尽相同却不容辩驳的各式交叉。

 

得益于好莱坞电影所领军的视觉工业,科幻以视觉化的方式在全世界范围得到史无前例的传播,科幻电影取代科幻小说成为科幻最主流的存在方式。但这并不是说,视觉意象与故事情节主宰了科幻。科幻的电影与科幻的艺术的最大差异在其生产方式,前者是工业化的产物,奉行通行的商业标准,对观众进行着密集的意识灌输,后者则凸显创作者的个体化特征,以微型的个体劳动制造风格自由的一重体验,一种氛围,一段奇思,一趟游历。对于科幻的艺术,创作者和观众都享有这种进退自如的身临其境,让人感觉科幻近在咫尺,而非鞭长莫及。有别于科幻电影和文学,科幻的未知部分正是科幻的艺术。21 世纪的观众仍有机会欣赏到乔治·梅里埃(Georges Méliès1902 年拍摄的史上首部科幻片《月球旅行记》,导演声称受到凡尔纳的小说《从地球到月球》和 H.G.威尔斯的小说《登月第一人》的影响,这部 60 分钟默片已修复为彩色版本,影片夸张滑稽的人物、布景和特效实在很难对付商业科幻片培养起的那拨观众的口味,但如果将它想象为一位当代艺术家的复古之作,或者是一部科幻的剧场表演的影像记录,则再美好不过了。

 

无论科幻作品以何种风格面貌出现,关涉时间旅行、空间旅行还是技术发明,抱持着乐观昂扬还是悲观绝望的截然相反的世界观,它总是能聚合同类,就像丛林中的野兽辨认出另一头,科幻的共同核心——在唯物主义话语下的非现实冒险——使之综合为一种类型,并形成了庞大的文化基础,它宣泄着我们的焦虑,狂欢着我们的成就,但无法真正规划人类的生存。

 

 

科幻最好不被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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