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世界 2014年12月292 期

第十届上海双年展 特刊
艺术世界|策划
蔺佳、陈冰雨、王懿泉、栾志超、杨圆圆|编辑

自从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宣布任命知名国际策展人安塞姆·弗兰克为总策展人以来,以“社会工厂”为主题的双年展以低调而稳健的方式筹备着。《艺术世界》的编辑突击队驻扎在双年展现场,一件件令我们饶有兴味的作品在与艺术家的交流中逐渐抽丝剥茧,文字、符号、语言、口述、声音、噪声、影像、时间、运动、能量,展现出对“社会性的生产”和“社会事实”的历史的、文学的、技术的建构。

[纽约 古根海姆美术馆] 汪建伟:时间寺
看得见的时间,看不见的作者

汪建伟:时间寺
美国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
2014 年 10 月 31 日 - 2015 年 2 月 16 日


《汪建伟:时间寺》汪建伟北京工作室创作过程一景,2014 年 徐伯欣|摄,艺术家|图片提供,汪建伟版权所有© 2014

(陈琳琳|文)10 月底的纽约,亚洲当代艺术周的节目方兴未艾,政纯办即将在时报广场扫街,隋建国的雕塑在中央公园亮相,曼哈顿的古根海姆美术馆也迎来了中国艺术家汪建伟的首次个展——《时间寺》。

在新闻发布会上,汪建伟这样为《时间寺》定义,“时间寺”其实是去时间、无时间的,是在“向时间告别”。从哲学的角度来说,时间是人创造的一种度量单位,它并非自然界的存在,却也无处不在。只不过,失去了时间这个尺度,我们便无法在历史与未来的长河中找到自己的坐标。人们定义时间,时间又反过来帮助我们定位自己。汪建伟对时间的着迷由来已久,他的创作往往关注事件的状态、过程与时效,如过去的《黄灯》(2011)和《飞鸟不动》(2006)。

此次古根海姆美术馆的个展分为三个部分:一个题为《时间寺》的绘画和装置展示,一部题为《时间消失的早晨》、长 55 分零 8 秒的影片,以及明年 2 月展览闭幕前的一场行为艺术表演——《螺旋坡道图书馆》(单听这个题目就让人觉得是汪建伟根据古根海姆美术馆圆形展厅的特殊地形而创作的)。

与 2008 年春天蔡国强几乎占据了古根海姆整个空间的大型回顾展不同,汪建伟个展三个部分中绘画和装置的那一部分仅仅占领了二楼的一个展厅。何鸿毅家族基金中国艺术策展人汤伟峰(Thomas J. Berghuis)称这间展厅是一座庙堂(temple),狭长的空间引人入胜(我也依稀记得这是蔡国强回顾展中展示《草船借箭》那件作品的一间)。整个“时间寺”中,最吸引人的无异于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四联画,微妙的灰调子涂满了巨大的画布,明黄的线条呈 45 度角从右上方进入画面,让人一眼就联想到光线。细看之下,观众可以发现这四幅画的画框深浅不一,从侧面看去此起彼伏,层次不同,有如一系列的舞台。根据艺术家的介绍,这四幅画取自 2012 年录像作品《位置》中的静止画面,乍看之下共有 25 个人物,但是有些人物在不同画面中重复出现,如果观众边走边看,会有一种观看连贯画面的感觉。这组绘画试图将时间与空间相互叠加并呈现的概念并不复杂,传达给观众的观点却极为有效;加上艺术家不俗的写实绘画技巧与概括能力,不失为一件耐看的作品。

展厅中第二件绘画作品是对面墙上一幅几乎全部用了纯色、调子明快的绘画,据说是放大了的显微镜下的细胞组织。除了明亮的黄色与第一件作品遥相呼应,两件作品表面看来并无关联,不过艺术家想要的恰是这种具象与抽象作品之间互相抵消的效果。这样的手法在他不久前的展览《……或者事件导致了每一个无效的结果。》中亦有采用。

这两件绘画作品之间的狭长空间被五件由金属、橡胶、木材制作的装置作品填满。有机的外形、鲜艳的色彩与机器打磨般光滑的细节形成对比,局部的处理充满了丰富的变化——所有的装置并无固定的展出形式,它们如同积木般可以重组,以不同的面貌示人并提供多角度地解读。这些作品似乎与时间并没有太多的关系,然而一位观众跟我探讨起装置不同侧面出现的细节是随机的还是有意为之,又称汪的作品具有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艺术的形式感;还有一位自称是学生物的美术馆工作人员对我说作品带给她关于生物的层次、细胞,以及古埃及艺术品的联想。我想,艺术家想要消解、模糊时间的初衷算是在“时间寺”中达到了。

汪建伟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既熟悉而又陌生,由于艺术家的多面性,以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并不能够清晰地在脑海中勾勒出他的作品图像。与 80 后、90 后、“千禧一代”艺术家不同,汪建伟生于五十年代末,经历过文革、八五新潮(尽管他没有参加),以及中国改革开放后社会经济与思想文化的巨大变化。不过他没有借“四大发明”的光,更没有成为中国当代艺术市场上的“四大金刚”之一。汪建伟一再强调,自己不是“中国代表团”,他希望自己的作品如同时间一样具有普遍性,为不同性别、国籍和背景的观众所接受与欣赏。在这一点上,他与强调中国文化历史传统或者社会政治现实、善于打“中国牌”的艺术家完全不同;大量的阅读使他具备了独立思考、辨别的能力,更多时候用观念而不是技巧来创作,众多的哲学家与诗人——马拉美、卡夫卡、卡尔维诺、博尔赫斯是他的灵感源泉,尽管也有年轻的批评家对他那种不知所云“拼贴式的翻译腔”不感冒。我倒觉得他在古根海姆新闻发布会上的发言较为朴素,给人以诚实谨慎的印象。除了拒绝“中国当代艺术家”的标签,汪建伟也在努力消融自己的作者身份,他的努力迄今为止似乎是成功的;至于这样的消解是否最终会奠定或是抹杀艺术家在艺术史中的地位,还有待时间来证明。

回到古根海姆的展览,《时间寺》的绘画和装置作品尚算精彩,媒体预览当天首映的《时间消失的早晨》就不那么令人惊艳了。这部以卡夫卡的《变形记》为灵感创作的影片从主题到形式都乏善可陈,精心安排的画面,可预见的情节,演员故作严肃、舞台剧般的表演,无非是寓意现实的荒诞与戏剧化——一位在电脑公司打工的普通青年职员在某一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巨大的蚕蛹般组织包裹,双腿幻化为鱼尾,在家人经由不理解、同情、乃至失去耐心的对待之下终于死去。艺术家在开映前恳请观众一定要看完,我抱有一定的期待坐在黑暗中耐心观看,但是10分钟之后,观众中有人发出轻微的叹息,不断有人开始退场。我出于敬业坚持到最后,灯亮起时,发现场内观众无几,原本说要参与讨论的艺术家与策展人也不见了踪影。或许,都随着“时间”一起消失了吧?


汪建伟,《时间寺》,丙烯、油彩、帆布,210 x 301 cm,2014 年,徐伯欣|摄,纽约所罗门·R·古根海姆美术馆,何鸿毅家族基金藏品。这件作品为委约展览《汪建伟:时间寺》而创作,呈献于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并由何鸿毅家族基金提供赞助 © 2014 汪建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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