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梵志个展 法国巴黎|巴黎现代艺术美术馆 2013 年10 月18 日- 2014 年2 月16 日 ★杰瑞米·哈丁,英国作家,知名撰稿人,《伦敦书评》杂志资深编辑,至今为《伦敦书评》工作 20 多年,2000 年荣获玛莎·盖尔霍恩新闻奖。 杰瑞米·哈丁(Jeremy Harding)|文,原载于《纽约时报》, 栾志超|译 巴黎现代艺术美术馆(Mu sée d’Art Moderne)的曾梵志回顾展是他继 2005 年圣埃蒂安现代艺术美术馆个展之后在法国的第二次个展。媒体对曾梵志的此次个展抱着极大的兴趣。《解放报》在艺术家 2005 年的油画《夜景》中看到了好莱坞导演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以及奥森·威尔斯的影子。《世界报》的一位评论者认为我们必须回溯到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对中国学院绘画有深刻影响的 20 世纪 50 年代以理解曾梵志这样的“具象”画家以及他们的绘画技巧。这位评论者认为,如果没有共产主义的话,就不会有曾梵志这样的创作。 在这次展览开幕四个月之后,仍然有络绎不绝的观众赶来看展。他们在五个展厅里穿梭着,就好像是在一片陌生的领地里探险。回顾展总是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应该让观众先看新作还是旧作?巴黎现代艺术美术馆的曾梵志回顾展是这样布展的:观众会首先看到一间陈列着新作(如 2012 年的《无题》)的展厅。而艺术家在 2002 年到 2004 年以及在 2006 年发生的两次创作上的转变则布置在展览的中心位置。然后,穿过《面具》系列,观众会进入最后一个展厅。这个展厅里呈现的是 20 世纪 90 年代初期的作品。观看展览是一个回溯的过程,或者换句话说,从国际知名画家回溯到他的学生时期。而在展览的最后并未设置一个出口。因此,要离开展览,观众需要回过头来把刚才走过的路再重新走一遍。或许,观众会铭记在心的第一件和最后一件作品都是正方形画布上的《兔子》(2012)。这件作品把阿尔布雷希特·丢勒 1502 年的水彩习作放大了 16 倍,从丢勒的 25cm×23cm 放大到了现在的 400cm×400cm。又或者,萦绕在观众脑际的是纠缠不清的风景作《极乐世界》。这件作品 2012 年在伦敦首次展出,陈列在此次的第一间展厅当中。 曾梵志的油画是戏剧性的:这些作品亮堂堂的,像是现代主义戏剧的舞台布景,又像是早期德国表现主义电影的拍摄现场——曾梵志神奇地给黑白两色添上了彩。但是,《最后的晚餐》中间的面具人物并没有像冯小刚《夜宴》(2006)中的吴鸾那样让我们联想到耶稣,而是联想到莎士比亚笔下的哈姆雷特。如果曾梵志对电影有那么些许兴趣的话,他应该早就弃笔从影了。而且,或许和英国艺术家史蒂夫·麦奎因一样,曾梵志或许能开辟出一个新的人生航道,成为一位炙手可热的电影制作人或是好莱坞金球奖的获得者。一直以来,曾梵志都是戏剧性的,但是绝不是电影式的。曾梵志笔下朝着相反方向急速前行的人物让我们看到,艺术家本人始终都在远离他早期创作中的表现主义元素,并转向一种对自然和风景的审慎关注。 曾梵志的创作远离了他早期滑稽又悲楚的具象绘画,这或许是他从一个剧场走向了另外一个剧场。如今作为一个以自然为原型的创作者,对于欧洲受众来说,曾梵志是极易理解的。观看曾梵志大尺寸的画作,让欧洲观众宾至如归。这和观看安塞姆·基弗作品的体验如出一辙。在曾梵志最新的创作中,早期具象绘画中莫可名状的背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楚的细节和信息:画布的上端是黑色的天空,渐渐地没入暮光之中。在画布的中间区域,地平线的两边是淡黄色和粉色的图形,让观众联想到曾梵志的《肉》。这些创作的手法是难以确认的。我们只能说这种创作重述了风景的过往和变迁——一种古典的叙事手法,其语言完全无愧于油画大师的称号。曾梵志在巴黎现代艺术美术馆的回顾展有很多未解的谜团。最大的谜团是很多他最广为人知的油画似乎是两种绘画方式的重叠。 2004 年,尽管他使用了另外一种极端的绘画语言,创作了《天安门》和《毛泽东》这样的作品;但是,同样作于这一年的《理想主义》和《肖像》却和早期的风格更为相似。尽管《天安门》非常恢弘,而且也暗示了历史,但是这件作品在思想的层面上是失败的:它有形式上的野心,但是在构思上却一塌糊涂。尽管如此,这四件作品中仍有三件是非常成功的。《理想主义》的画布正中流淌着颜料,中间绘制了一幅人像,在画布的底部以极细的红线收尾。其他此类的油画则绘制了似乎要从画布上滑落出去的人像,在人像的上方留着一抹颜料。但是在《理想主义》当中,人似乎被吞没了。《肖像》可以追溯到《面具》系列作品,探讨了失去、改变以及矛盾这些问题。三联画《毛泽东》则冷酷地稀释了伟人形象的权力。尽管安迪·沃霍尔做过同为《毛泽东》的作品,但是他在思想的层面上难以与曾梵志比肩。另外一个谜团是曾梵志创作着史诗般的油画,但是为什么我们从他的作品中一眼看到的却是藤蔓植物构成的自然,似乎自然是其自己的囚虏。而当我们仔细去看这些纠缠不清的藤蔓时,它们似乎又开始分裂,要把画布撕开,像是久旱无雨的大地。 最后的谜团是钱。参展的《最后的晚餐》这件作品让我们回想起就在展览开幕两个星期之前,这件作品拍出了 1.8 亿港币(人民币约为 1.4 亿)的高价。这样的数字会给艺术家带来极大的压力。在十年前的一次对话中,栗宪庭曾对曾梵志说了这样一句话:“作为艺术家要保持人的基本良知,这是作艺术家的理由。”曾梵志肯定了栗宪庭的这一说法,但是财富的积累让保持“基本良知”变得日益艰难,因为他的生活已经无法代表中国的大多数了。在 2013 年《金融时报》做的一次采访中,曾梵志这样说道:“我觉得,如果每个人活着都是为了钱,那这个世界也就完蛋了。”曾梵志追欲逐利吗?没有以前那么为名为利了——他大概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他很清楚,艺术市场在追捧他。 太多的钱同时还给作品本身和观众带来了负面的影响。知道曾梵志一张画的价格就了解了这件作品能给最终一锤定音的买家带来多少自我炫耀和投资的象征性财富。在香港苏富比的拍卖会上,《最后的晚餐》开拍 15 分钟就被电话里的买家拍走了。最后成交的金额也让这件作品成了巴黎现代艺术美术馆自 1961 年开馆以来展出的最为昂贵的画作;同时,这也是亚洲在世画家在拍卖会上拍出的最高价格。有钱的买家一直以来都是伟大艺术家的资助者。只不过在达芬奇被委托创作《最后的晚餐》时,欧洲没有哪个艺术家会关心知名拍卖行里的竞价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