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World:你认为亲手制作完成一件作品和构思一件作品这两个过程,哪个对你更重要? 哈蒙德:对于我,两者是携手共进、相互启发的。 ArtWorld:人类有很多发明替代了手的功用,替代了劳动,对此你怎么看? 哈蒙德:我重视用自己的双手工作所蕴含的身体性,并从这种感觉事物的方式中获得满足。但我也能在手工劳动和运用技术来创作作品这两者间轻松切换,我能够将两种方法融会一体,形成一种全新的媒介。现代的新技术是任我选用的工具。不久之前,我还实现了一个梦想,将笔刷和墨水的绘画转化为数字激光雕切画。
蔺佳 | 采访 ArtWorld:“手”是你许多作品最突出的标志性形象,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表现“手”,为什么选择“手”为主题? 哈蒙德:我从 1998 年开始首度以“手”为形象进行创作。我表现的手的形象是依照真人的手描摹得来的,每一只作品中的手都带有个体的体温,充满细节。手势即肖像,我希望制作这样的作品,捕捉到时光流转中的一个瞬间。当我对手的作品初步考虑成熟时,我正在为耶鲁大学艺术学院在康涅狄格州诺福克的夏季课程任教。那儿的环境里,令人惊异的蕨类植物如森林般丛生。而我又一直对维多利亚时代的纪念品感兴趣。蕨类植物的形状成为一种绘图工具,手的姿势则带着几分拾得艺术的味道,它们从形式上独一无二,这一切促成了我早期以手为主题的作品的诞生。 ArtWorld:你作品中的“手”往往与植物、花卉联系在一起,手被叶片覆盖,手从花朵中生长而出,或者从手臂中生长出花草,因此那是生机流露的手。这代表着你对生命的理想化的理解吗? 哈蒙德:在我的眼中,自然和人类身体之间存在密不可分的联系,每个人都如此。我把植物看作是大自然的肉体,植物的叶脉就像是人类肌体中的静脉,两者的同一性既是物质性的,也是隐喻性的。我的许多作品都在挖掘这种关联,偶尔我也从土地的深处追根究底。我居住在纽约,一有闲暇我就四处搜集野生植物,从荒弃的空地,从围墙和栅栏下,从树木根系处的地表,将发现的植物用于作品创作中。探索城市社区的边缘,采集素材是非常有趣的过程。我在纽约州北部哈德逊河边还有一幢房子,被大自然的绿意所环抱,远处则是碎石岩滩。在那里,我愉悦地漫步在野外,俯拾呈现周围能够吸引我注目的东西,将它们编织入作品。很显然,手发源于身体,是身体的延伸。通过这些作品,我思考生命是如何孕育成长,又如何走向死亡,最终尘归尘、土归土,再次进入大地与生命的无限循环之中。 瓦莱丽·哈蒙德,《痕迹 8(奇奇)》(Valerie Hammond, Traces 8 (Kiki) ), 颜料、彩色铅笔、蜡、玻璃珠、线、日本纸,20"×17",2010,© Valerie Hammond ArtWorld:你表现的“手”有性别吗?我个人认为,它们都是女性的手。 哈蒙德:这个问题很有趣。现在我回想一下我的作品,几乎全部的手都来自女人和孩子,仅有两件作品例外:一件是一位新西兰毛利族艺术家的手,这位艺术家很打动我;另一件是私人委托作品。 ArtWorld:你认为自己的作品是女性主义的吗?作为一位女性艺术家,你选择从“手”的形象来延展你的想法。也许一位男性艺术家会选择用“大脑”作为自己的主题,大脑是观念的、决策的,而手是体验的、本能的。 哈蒙德:是的,我的作品是有关接触和联系的,对我来说,这点是非常女性主义的。这些手被描绘和制作的方式也阐述了女性是如何进行工作和手工劳作的。即使是对手的最初描摹,其中接触也是我想表达的重要元素,接触最终传达了一个人身上所蕴含的某 种东西。作品创作的过程既关乎身体,也关乎精神。 :从你作品的表现方式和材质,我也能感受到你对劳动的热爱。大多数劳动者是藉藉无名的,作为艺术家,你又是如何理解劳动的? 哈蒙德:艺术创作中物理的制作过程对我极为重要,我需要动手做,我以这种方式渗透和介入围绕着我的世界,我在自己的工作室中体验着这样的经历。如果我不能够动手去做自己的作品,我会感觉到某种隔离。我想这是许多视觉艺术家参与生活的方式。最近,我在制作一些更大型、更有野心的作品,我将会需要实习生担任助手,帮我做大件版画,我需要别人的手的支援。我也会和版画店合作,我觉得齐心协力是很好的工作方式,每个参与者都从共同参与中获益。无论是我还是版画店的业主,都能从彼此身上学习,这种方式能使我的观念更顺利无阻地转变为作品实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