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阳 |文、图片提供 夏阳,台湾著名现代画家,30 年代人。生于湖南,一生漂泊游走三大洲,现定居上海。以其独特的“毛毛人”绘画风格著称于世,主张两项大无畏原则:不畏外来文化,不惧捍卫民族性。 “登陆”,这个题目很有趣,来写下看看:首先得有“离陆”,才有后来的登陆,1949 年我十七岁,走投无路了,只好报名到孙立人将军的招生随军去了台湾。那时蒋介石要反攻大陆,当然,“登陆”没有登上,后来开始跟李仲生老师学画,好像除了画画什么也没想到,很快就是 1963 年,要去登欧洲的陆了,真是千幸万苦,办好手续,先从基隆坐小船去香港再转乘大船,在海峡看见帆船,很近,那时马上就眼泪直流,因为小时候逃日本兵的难,在长江上看过也坐过这种木帆船,它的形象大概在心里已经代表了故土,所以看到就会落泪。终于,坐了一个月的大洋船,在欧洲“登陆”了。1968年又从欧洲到美洲“登陆”。第一次回大陆登陆是84 年,参加华君武主办的“台湾画家六人展”,很激动,记得在飞机上写信通知画友,写到“用报远人已归”,也是泪流满面。真正的“登陆”,那是在 2002 年,来到上海定居,这离我在大陆出生整整七十年。来到上海住下,先就写了个对联:上:幼离金陵,避东寇烽烟,長河逆上,家园空荒,复危登宝岛,海外浪迹,数七十年生涯,大抵是强吞苦果。下:暮入申城,寻西潮余响,两洋波歇,邦国初兴,乃定居沪浜,中土放心,揽十二楼残月,却也算倒吃甘蔗。因为住在十二层顶楼,有一个小阳台,蛮好的,又来一个对联:上:居十里洋场。下:顶二尺皇天。横批:还行! 夏阳,《续仲立先生谿山行旅图》,丙烯、剪贴、布,约 370×240cm,2011 不画人间大不同,千山万水下苍穹,画人画狗终有斗,画山画水留静空,云汉飘渺垂太幕,花鸟缤纷缀世容,昊天恩情叹无极,何置我物若恶虫!(夏阳|文) 我在听风的歌里,望见下一站。 但我厌恶我绕了地球大半圈了,想念故乡的心还在跟我缠绕不休,这难以降伏的欲 望之心,我厌恶它。 我厌恶数字相机随时可以杀掉前一个剎那。 我厌恶我自己遗忘了自己说过的话:自己才是自己最终的伴侣, 人要向自己的一切负责。 我绝少使用厌恶这个字眼,我厌恶我不断地吐出厌恶。 啊,还是厌恶。 我厌恶这充满玉米气味霉味的国家,我的旅程才一半,还不能回家,我只能搁浅。 或者想想卡罗,才能减少囚在孤独的厌蔑感。 两个弗里达·卡罗好壮观,一百号的画作,两个弗里达对望着我。 像是灵魂列车朝我轰轰开来。此是有能量的画作,此地是有神灵的国度。 魔幻似的美,是从现实世间的苦处扎根而切下。 梦里的梦,没有身体的痛苦,没有失去孩子的痛苦,没有面对爱人出轨的痛苦, 一切都静悄悄地只是绽放着瑰丽的颜色,温柔又暴烈地,双面卡罗,我的爱。 有人说妳是自杀而死的。但我宁愿相信不是这样的,四十几次的开刀手术与无数面 对爱人与别的女人的交媾,你都承受下来了,没有理由自杀。你是安静地在夜晚走 的,我这样地想着,看着你蓝屋里面的床铺,一张有着你深邃面旁的青铜雕像搁在 白色的床单,床枕绣着字意是“我的爱”。 如果妳是自杀的,那我要伤心了。 连你这样坚强者都这样地走了,我怎能不伤心呢。 旁边有不断来回走动的参观者,唯我看着你生前躺过的床,不断地想着妳的哀欢。 但我该学你吗?学你接受里维拉这样的男人? 还是你要告诉我的是,抵达之后,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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