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世界 2013年8月277 期

 

今天我们为什么要谈静物?静物的变迁是对中国现当代艺术史的抽样。穿过静物,我们得以了解艺术家如何理解、对待真实。从艺术家凝望的器物,我们能够静观个体、集体与时代交相辉映的花火,触碰并不客观的客观,融入并不沉默的沉默。
物之像

此刻,“时代肖像——中国当代艺术三十年展”正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如火如荼地进行。对于面孔,我们与古人有着截然不同的认知。天人合和,大隐于市,内发的早期无政府主义思想将面孔拂于精神之后。从此那些不可归类的游荡于市井的虚像,组成消极空间,为争名夺利的社会催眠,为妄自尊大的体系争取最后一席忏悔之地。

我们且先不论透视和明暗法如何影响了中国绘画的技法;家谱、照片作为身份地位的象征,如何带动了肖像在民间的普及;中国当代艺术又是如何通过肖像被国际当代艺术系统接纳,有一点可以肯定,肖像,使我们这个曾拥有强大抽象思维能力的民族一夜间变得具体,人与自然的关系由畅神变成了竞技。
 
三百多年前,朱耷画了一幅翻着白眼,带着不祥色彩的理想主义者肖像——一只乌鸦。作为人与物的“使者”,它让我感受到物哀之幽情,想起那些平凡生活的终极目标。
 
这就是我们本期的主题——静物:物的肖像。这里的“静物”并非学院派的画种,而是艺术家在一个简单到几乎程式化的形式里对物和空间,真实与虚构的表达。
 
“静止的生命”(英译),“死去的自然”(法译),从这两个称呼上可以看到,眼前的这些瓶罐酒杯,花草标本,蔬菜瓜果,这些我们以为远离运动和生命的“物”,早在西方中世纪就已被剥夺了生命的权力。它们如神的祭品安坐于绫罗锦缎的舞台,摆出错落的姿态:蜡烛代表时间,面包和水代表耶稣受难,花卉蔬果代表四季更替……展现瓜果上的虫斑,叶子上的蜘蛛网,金属器皿上因氧化而起的黑色是最为虔诚的时刻,看到了吗,神正从人群中走来,他请来了光,不是为了照亮祭品,而是为了抑制它们体内犹存的诱惑,直至将这些静默的生灵送上弥撒之路。
 
历史和宗教再次成为评价作品的路障,精神的苛求赋予物灵性,却又剥夺了它们的立场。法国诗人蓬热在《世界的形状》一文里问道,如何以一种完全随意的方式,轮换地描绘最具特色,最不对称,以偶然闻名的事物?
 
意大利人莫兰迪一辈子都在画瓶罐,一辈子都在研究物的负形,质疑一切相似的形,欣然接受存在之难。不知把去世时身无长物的常玉比作中国的莫兰迪是否合适。在他短暂的一生他不停地将瓶花、女人体、动物摆上桌,用阴阳相替的线条进行勾勒,制造出彩色的负片效果,亦如他孤独而热情的文人内心;张恩利喜欢清楚地讲讲不清楚的东西,他的秘诀就是把铁丝外面的肉再包得厚一点;秦一峰只拍桌子椅子橱子和箱子,他每天都在等待,等待自然光把镜头中的景深完全压平,等待拍摄对象融入与背景一致的灰度中,无始无终的时间将他的摄影连同拍摄对象带入无始无终的永恒。
 
静物画的变革,乃至整个西方绘画的变革都始于桌面。后印象派、立体派、超现实主义、波普,塞尚、毕加索、杜尚、沃霍尔…… 西方艺术家从翻转桌面的透视到解构重组桌面再到取消桌面,而中国艺术家则从无桌面到借鉴西方透视,画上桌面再到恢复留白,世界好像在方块上画了个圆,在某个历史时刻达成了一致。本期专题中,我们的责编也为静物铺设了一张特殊的桌面——时代物语。 
 
好了,到此我们的“肖像”故事应该正式开演了。虽然它们不具备我们的五官,但是,亲爱的读者们,坐实看虚,希望你们能感受到它们的汗珠,听到它们的呼吸。 
 
 
—— 龚彦,《艺术世界》主编
(Gong Yan,Editor-in-Chief of Art World Magazine )
» 返回文章列表
我来说些什么
  昵称*
  邮件*
  主页
  验证码*

首页 | 关于我们 | 读图 | 订阅 | 广告及活动合作 | 活动 | 零食 | 联系我们

This site uses J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