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世界 2010年1、2月合刊(上) 238 期

2010年1、2月合刊(上)
活字

网际专家|毛向辉:草泥造字

毛向辉 | 文

观瞻自己民族的文化历史的时候,个体经常被那辉煌的成果遗留所震撼,感叹中那自豪感好像是自己创造的一样。对人造的工程如此,对语言文字也有如此情感。其实我花了很多时间才似乎明白其中的道理:并非古人多么伟大,那些看似不可逾越的成果,实际上都融合在今天的创造中。历史上看上去的丰功伟绩,无非是因为个体时间与历史时间看上去不在一个数量级上,所以很难去用个人的能力去度量历史的沉淀,只能神话这些文化奇迹,此为传说的由来,是历史留下可记载信息太少造成的。

仓颉造字就是如此,传说这位黄帝的史官造出大批汉字,从此中国人开化有了文明。 但是这个例子是典型地把一系列历史过程和创造过程神话为一个人,在一个短暂的时段所完成的功绩。鲁迅在《门外文谈》中认为,“在社会里,仓颉也不是一个,有的在刀柄上刻一点图,有的在门户上画一些画,心心相印,口口相传,文字就多起来了,史官一采集,就可以敷衍记事了。中国文字的来由,恐怕逃不出这例子”。这种猜测其实很有道理,但是传说也有传说的价值,加深了人们对文化的兴趣,算是一种不错的浓缩手段。因为人们无法追溯,所以容易用个体的时间去映射历史创造,唯一的问题是忽略了创造轨迹,在文明的早期当然可以理解。不过到了如今这个世代,虽然仍然有大量的信息流失,但是信息弥漫手段已经草根化,个人的创造轨迹和社会融合到一个洪流中,类似造字这种行为突然就可视化了,几乎可以重现“仓颉造字”的神话过程。

创造来自于灵感,在一个社会荒谬成分越来越多的时候,创作灵感就会持续激发出来,最后形成共识作品。如果这些创造再被社会网络所放大,就可以迅速产生一个社会认同,眼下流行的新造字运动重现了“仓颉”的历史过程,将神话搬到了现实中。 2009年3月21日,本人受到网络上推特空间一句话的启发,萌生了一个新的合字(合字概念是艺术理论家孙田小姐传授给我的)。这个字非常工整,取材于网络的热门词语“草泥马”,得仓颉留下来的偏旁部首,“艹”,“尼”和“马”。我只是个人兴趣,把它留在Flikcr 相册里面,发了一个推特消息,就再没有理睬之。没想到在之后的一周内,在网络上开始疯传这个字形。 从草根媒体到主流媒体,从国内到海外,还引发一个奇特的五毛党评论员文章“草泥马应当斩立决”,那是后话。至此,这个字周游了一大圈,变成了很多人可以识别的新汉字。 唯一的遗憾是,如今的正统“史官”可能还很难接受,所以这个字最终能够进入字典和电脑字库,尚需时日。

令人惊奇的不是这一个字,继“草泥马”单字之后,“五毛”,“脑残”等汉字迅速被网络用户造出,逐渐形成了文化潮流。其中有绘画高手李乖乖竟然一气造了几十个新汉字,一并发表在自己的《Blog图党》网站。 如今这种造字方法已经开始涌现几季,真可谓蓬勃的“草泥造字”或者“草芥造字”。与高高在上的神人仓颉不同,造字变成了纯粹可见的草根行为,仿佛回应了鲁迅的猜测。在国外,当Twitter进入《柯林斯英文词典》并进入其他权威词典的时候,是告诉人们历史在随时创造,每个社会都是认可新仓颉的过程。但在畸形的社会中,官方仓颉却不允许新字进入公共领域,也许只能等到历史跨过一代人才有机会了。

除了把常见的含义聚合为单字的运动如火如荼,网民还唤醒了一大批可能濒临消失的生僻字,把他们重新演绎为当代的含义。例如,“煋xīng”,“垬hóng”,“槑méi”,这些字和“囧jiǒng”字一样,本来的意思已经模糊。但是现在却有了草泥马时代的新含义。同期被挖掘出来的旧字还有:烎yín、槑méi、玊sù、奣wěng、嘦jiào、勥jiàng、巭pu或bu、嫑biáo、恏hào、兲tiān、氼nì、忈rén、炛guāng。

“草泥造字”真正重现了仓颉造字的实质,也就是创造力的而且万幸“历史”本身有很多版本,不是唯一被官方所写。作为未来的历史的今天,不再有传说的可能,因为大部分的信息都会被记录下来,变成了网志的形式,还被存储到“云”中。当你删除一处,还会有更多处浮现出来。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看上去像密密麻麻的“槑槑槑槑呆槑槑槑”,但是每个人都会在网络时代留下记忆的轨迹,而终有一天整体则会被神化为新仓颉—草泥,留下浓重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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