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林德•科尔布,《毛发》(Herlinde Koelbl, Hair),摄影 Herlinde Koelbl|图片提供 从前,有一个名叫“身体”的巨人,因其天生神力,难以控制,对一个名叫“灵魂”的巨人产生了巨大的威胁,于是被上帝的仆从囚禁了起来。就像武艺高强、蔑视天规的孙猴子被如来佛压在五指山上数百年一样,“身体”也被关禁了上千年。但他后来的得救与孙猴子不一样,他并不是靠压抑自身的天性,服从“灵魂”,而是更加本能地发挥自身的独特魅力,最终取得自身的合法性。即是说,从囚禁中脱身之后,他将会恢复本性,更加自由地施展自己,甚至会进一步开拓自身的疆域。
性是他身上天赋最高、魅力最大、也是破坏性最强的一根触角,也是他制造恐慌和遭到囚禁的罪魁祸首。最近一两百年,他渐渐从漫长的囚禁生活中脱身而出,在社会各界掀起了一阵阵的喧嚣与骚动。其中,性表现得最为突出、最为耀眼。“身体”的每一块开裂处都伸出了性的触角。这种反弹的力量,如决堤的洪水,完全无法遏制。“身体”不忘大举扩张,冠冕堂皇地将他的性触角伸进了世界的各个关口,各个领域。 它就像一块多棱镜,置身于生物科学、性心理学、精神分析、性别政治、文化符号、伦理道德等领域,折射出万千种信号:本能、快感、诱惑、玩笑、戏谑、偷窥、倒错、暴力、反抗、颠覆、沉思……性的每一处裂口都像有一道光,指引和照亮着人被遮蔽的精神因子。那些长期处于阴暗密室之中的“病菌”,在光芒的照射之下逐渐活跃起来。 身体的这些开裂之处汇聚着文学家、艺术家、哲学家的持久的目光。在他们的凝视之中,这些信号不断被放大,蔓延开来。性的触须更深入地伸向了各个领域和人群之中。在文化、哲学上,尼采将身体视为一切问题的基本准绳,赋予身体以强力主人的身份,而弗洛伊德为人的性本能和潜意识打开了巨大的缺口;在文学上,萨德和马索克,推崇性的各种享受,不断地挑战和撕裂着性的世俗观念;而在艺术上,从库尔贝到荒木经惟,同样一路开拓着身体与性的新疆域。 进入后现代视野中的身体和性,更是势不可挡,它将灵魂甩在身后,不断在自身中深挖、擦拭、重写,进而向四周辐射。当代艺术中,身体与性俨然已成为一个重大主题。同时,它也作为一个媒介,发挥着巨大的作用。表现身体的艺术,有时仅仅只是赞美肉体的享受,歌颂性的快感,比如超现实主义的艺术家;有时则被用以处理性与性别、身份、政治等重大问题,比如辛迪·舍曼、保罗·麦卡锡、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等人,他们将身体视为我们时代的一个重要政治战场,吹响了女性解放、同性关系、反对种族歧视的强力号角。除此之外,身体的艺术甚至已经开始考察“身体”这个巨人的未来形态,思考机械器官的问题,以及由身体与技术的关系,所引发的身体改造的伦理问题,比如奥兰、斯迪拉克等人的作品。 在“性号”专题中,我们正是将目光聚焦于当代艺术的多元身体与性之中,试图打造一面性的艺术多棱镜。这里不仅有声名远播的“明星”艺术家——他们集中表现身体/性与身份、性别等社会政治关系;也有处于主流边缘、表达普通人的性的艺术家,如“芬兰的汤姆”、罗伯特·克拉姆等;还有关注色情流行文化的丽萨·凯瑞希、清水裕子、米原康正等。同时,当代艺术家处理身体和性的异乎寻常的多重方式也在这里得以全面展现:专注于作为替代物的毛发(哈尔林德·科尔布),展露身体器官(路易斯·布尔乔亚),狗人合体(爱德华多·柏林),以人偶代替真人(汉斯·贝尔默)、“仪式”装扮(尼古拉斯·辛克莱尔)、不完美肢体(丽萨·凯瑞希),等等。 这是一座形态多样、色彩缤纷的身体镜廊。你已身处性号的辐射范围之内,请打开全身触角,择座而入……(谭智锋|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