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向辉 | 文 我一度不屑于预测未来,因为那句西方工业时代的名言“未来不能预测,只能被创造”影响至深。但是这句名言被证明太过商业化,所以当人经历一番奋斗之后,发现大部分东西一旦创造出来,就很容易变成过去,而不是我们所期望的“未来”。如此而言 ,那句话中的“未来”不如替换成“历史”。 所以人们还是要用力预测未来(用力这个词引于中国的网络语言,很多用户使用“猛击”这个词来加强对某个网络链接的强烈推荐程度)。但是预测未来真的那么难吗?按照连接主义大师斯蒂文·当斯(Stephen Downes)所说:预测未来和探索历史一样容易,因为都是从一些信号中拼起图景。既然我们有探索历史真相的愿望,预测未来也就无可厚非,甚至可以大胆地从信号中去描绘各种多彩的未来。这如同我所理解的宗教,其实就是人们对未来期望的一个历史镜像,它正好和未来乌托邦是呈镜像方式存在的。事实上,在宗教历史中,人们对现实越失望,对未来越憧憬,其神圣性越强烈。 如同宗教带来的艺术尊崇,预测未来本身就是艺术创作。这也让未来学家和科技专家有机会和艺术融合在一起,如今新媒体艺术的兴盛波及程度已经远超二十世纪初的未来主义的小波浪。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个潮流,而是变成了一个融合。新媒体的技术在一波波发展,艺术形式也层出不穷,相依相伴。同时很多新媒体,不只是用计算机展示更加复杂地控制感受或影像音效,而更加多地呈现了社会的意义,尤其是关于后人类(Post-human)和后社会(Post-society),给研究人类和社会提供了一个“大图”(Big Picture),这样让艺术更加和人性与世界的未来有了呼应,从而更加从统计学上接近了未来。这同时似乎在昭示着未来的艺术可能与人性有更多的交集,而不是孤芳自赏。 石黑浩教授 (Hiroshi Ishiguro) 所创造的复制自我的机器人,和其他的后人类的作品一样,让人们思考自我的问题。当你面对和你同样形状的机器人,和他的口型开始同步的时候,你竟然会有一种突然迷失自我的感觉,这让我非常震惊。这种单一个体的形态复制都能够产生如此的效果,更不用说Ray Kurzweil 所实践的数字不朽。三十年内,数字技术将能够把我们的大脑信息和结构统统复制到数字系统中,这样就会完全挑战你的生命极限。如果Google的水上数据中心的设计得到真正实施,那么即使我们死去,也将有机会漂浮在太平洋的某个数据岛上,利用波浪的能量来维系思维的永续。这种大尺度的变化,只能用大自然的风云变化来多等价隐喻。所以未来的“新媒体”,更可能叫做“云媒体”。《黑客帝国》给我们的提醒是,如果不能善用云智能,我们可能会陷入云混乱。 当然,在新科技世界中,我们不会缺乏理论。非常热衷于统计的科技作家克里斯·安德森(Chris Anderson)在《长尾》一书中用统计方法分析了互联网的创意发展和创新的潜力,并用长尾理论给流行的Web 2.0潮流一个最佳的理论解释:如果一个图景中允许个体的自由呈现,更大的社会价值交换则远远超过少数的精英作品的大致总和,而是来自于更大量的社会个体的微不足道的交换的积分,这个积分数值会远远超过人们想象,形成非常宏大的效应。这个理论最有趣的一个专业余艺术阐释,就是一只巨大的恐龙,有着高高昂起的头,胖胖的身子,以及一条无边无际的长尾巴,达到了一种合理的平衡。所以长尾理论最终不是统计理论,而是引发了对多样性的重新思考。对“多”的表现力,是未来艺术作品的最大挑战。 这就带来了艺术作品思维的整体化,从描述全球变暖的艺术作品到人类情感的普世共鸣。但是整体化不是一致化,只表现宏大的效果,也同样要有可以交互的方式。Google Earth 是一个很快被大众接受的技术和艺术综合作品,它不但表现出三维的效果,而且引发了人们对无级放大缩小的重新认识,Zooming 变成了一种新的交互行为爱好。它同时是一个永续发展的平台,可以将各种建筑和虚拟作品展示于其中。所以很多艺术家尝试在虚拟的地球上建立自己的各种设计,中国的新媒体艺术家阿角就在黄浦江上建立过高达数百米的虚拟建筑,蔚为壮观。更不用说几乎每个人都可以在同一个平台做类似的事情,无阶差地分享自己的创意。相比之下,朝鲜的阿里郎表演和奥运会的开幕式,就是典型的反例,场面确实很大,能够引发人们对尺度的震撼,但是一旦放大,每个表演者都变成了只是一个个呆板的像素,无法继续Zooming,这样的艺术作品很难说有生命力,终究是一个烟火表演。Zooming 和长尾效应,是相互对应支持的。失去了个体,整体是无效的。这如同政治世界玩弄的统计数字的游戏,那种冷血的简化不会产生Zooming的效果。因为一放大,就会产生锯齿,完全失去了美感。 当然,长尾最吸引人的商业潜力,因为它似乎描述了一种可能最大化的价值回报。我从前也提到过,艺术的开放也和经济回报密不可分,从近年来中国艺术作品在国际上的收藏价格节节高升就可以看出来。当然,事实上是中国的艺术家从深渊里面爬到了世界的艺术边缘,所以这个增长率颇为客观。一部分艺术家得以先富起来,带给人们一些不切实际的虚幻图像,认为中国的艺术已经达到了世界水平。这如同中国的经济增长,虽然从垫底的状态到中等状态似乎有了很多进步,却根本在人均方面还未满足基本需要。艺术经济还远未达到解决温饱的程度,一方面艺术和审美并没有渗透到生活的角落,另一方面创作者的回报分布还非常不正态,让这个腾飞显得有点蹩脚。如果艺术家们只是削尖脑袋试图进入短尾的高阶社会价值体系,那么艺术本身的价值还是吊诡的投机。 所以这同时引发一个对艺术无级参与的思考,既然人人都有机会在新技术平台上创作,并且分享他们的作品到全世界。所以人们虽然在传统形式中只可能是艺术作品的一部分,却在新的范式中得到一种彻底的改变。未来他们不但在作品之中,还会创造他们自己的艺术作品,并且成为投资和评价艺术作品的一部分(有时候他们只是做一个捐赠或者投票动作而已)。这种社会性让艺术世界本身会发生质的变迁,几乎任何作品都会进入这个轮回。当然,不理解艺术,无法成为评价者,这就是从前的艺术障碍和自我矛盾,也更容易被“操作”。只有“做中学”(Learning by doing),才会达到艺术素养传递的目的,这一点在西方艺术教育中有一些不错的实践基础,从教育学的观点上是有效果的,如今网络和新媒体的技术让其更加可能。可以预见,艺术素养的长尾也在形成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