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电场》杉本博司摄 2007-2008
杉本博司 | 文 金泽21世纪现代美术馆 | 图片提供 艺术是这样一门技术:把无形之物变为可视和可感知之物。依此类推,我的艺术也正是将自己脑海中的部分领域以可见的、有象征意味的方式呈现出来,或者我们可以这样说,艺术正是从我的意识当中进行了一次取样。我作为一个艺术家已经有些年头了,在此期间,我一直在致力于磨砺这种技术。 艺术的起源与人类的起源共用着同一个时间表,艺术正是伴随着人类意识的产生而产生。在磨砺这门成为艺术家的技艺之时,我不得不将许多前人作为样本,希望从他们身上有所收获。或者说,我所做的,只是从前人的探索中找出足以师从的样本来罢了。 每一次,当我获得一个样本并且从中领会到艺术技艺之妙时,我都会愈来愈急切地想去了解更新的事物,而当理解再次达到一个新层次和高度时,我所面临的未知领域也同时变得更为广大和深奥。于是,搜集艺术样本的行动就这样激发出一次又一次的连锁反应,推动着我更行更远,迈入一个连自己也不知道将如何延展的世界中去。 我在此所抽取的样本代表了“我”的反向时间衍生,抑或是,这些过去的“我”无序聚会,为之后的“我”的艺术提供了养分和历史。通过以前的样本,我得以推知“过去”是如何依靠想像之旅与我现在的作品发生关系,并对“现在”进行校正。我拿起一件旧石器时代的工具,它与我的手是如此妥贴合适,我突然体验到旧石器时代人们所经历的技术飞跃。在这一刹那,我灵感喷涌,仿佛感觉双手已不自觉地触摸到了另一件来自新石器时代的工具——就这样,就在瞬间,我轻易地跨越了千万光年;转过身,我注视起写满象形文字的埃及《亡灵书》,从中,我宛若望到了神的形象,这片被认为曾经包裹过死者的亚麻布赋予了我一个历时五千年的标杆。此时此刻,缓慢的光阴似乎正在突然加速奔涌而至,需要上百年才得以完成的历史竟在弹指一挥间告一段落。每一次接近历史的节点,等待着我的总是突然加速的时光之箭。  雷神像 镰仓时代
人类的文明自从开天辟地之日起便代代更替,历史总是在被书写和重新书写着。也许它只是由幸存者们传递下来,是属于胜利者们的故事吧,而那些失败者们的故事却就此成为无人讲述的遗迹。但是,合上的书页也会被重新开启,重新发现——就如同那些百万年前生命的遗迹,至今也在以化石的形式倾诉往昔。而我终其一生,所思虑的无非是踏入光阴之流,带着热切的目光重审自己所搜集到的那些旧时遗迹。
这些搜集来的遗物呈现着一段被遗忘的历史,而其中那些古老的故事早已被封存蒙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