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从这一期开始,本刊推出一个全新栏目“纽约苍穹下”,由资深作者亦朋主笔,她深谙艺术与写作,栏目将讲述她在纽约的艺术见闻,通过她字里行间的悉心描绘,我们的读者能够徜徉于文字中,足不出户就能隔海跨洋地感受到太平洋彼岸的艺术气息。 纽约的秋天和北京一样,天空极高极远。曼哈顿高耸密集的水泥丛林,竟没有把天空挡住。走在每一条笔直的大道上,都能看见天,更高更远。大道的尽头是地平线,云朵和光线在那个世界永不谢幕…… 它让这个城市心胸开阔,目光远大,充满想象力;它让匆匆赶路的纽约客为之驻足,抬头,望远,心怀敬畏。天空是纽约的秘密。 
亦朋 | 文 有朋友早早地告诫我:把整个 11 月空出来,留给 Performa!11 月——纽约秋色正浓,林肯中心的“白光艺术节”正进入华彩乐章,布鲁克林音乐学院的“新浪潮”艺术节正一波接一波地推出明星大戏,从上城到切尔西到曼哈顿岛外,大大小小的专业机构都蘸饱了笔墨,要添上一笔。再贪心的观众,站在这满园秋色中,也有些不知所措了。枫叶红遍全城,一遍遍“拍红了巴掌”。 而朋友没错,“Performa 新视觉行为艺术双年展”堪称惊艳。整整三个礼拜,每天 10 小时以上,被 Performa 旗下的各色活动一古脑儿塞满了,所见大部分竟都值得记录在案。这是艺术史家、Performa 创办人 RoseLee Goldberg带领十余位策展人,上百位艺术家,整整两年的工作成果。 早在 1978 年,RoseLee Goldberg 在出版 Performa“前传”——《行为艺术:从未来主义到现在》时,就希望纠正长期以来“体制内”的一个偏见:“行为艺术不是现代艺术的陪衬,而是艺术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亦非某个风光一阵即退出历史舞台的潮流,而对当下起着至关重要的警示和引导作用”。实际情况却是越来越糟糕,行为艺术难以进入博物馆体系,无法货币化,无法被收藏,因而日益被逼向边缘;当然反过来,它也正因为没有艺术体制和市场体系凌驾其上而保留了艺术本体的纯粹和力量。时至 2005 年,RoseLee 决定以更实际的行为给“行为”以机会。Performa 由此诞生,数以百计的视觉艺术家得到机会,基于“现场”进行创作,并推动“行为艺术”演化至今天我们所见到的奇迹般的丰富形态。比起城中其他历史悠久的艺术盛事,这不过是 Performa 的第四个年头。我因此由衷地钦佩 Roselee Goldberg 的远见和能力。在当代艺术日益被体制绑架、经济低迷、人人担心“纽约正在逝去”的眼下,Performa的一切都显得太不寻常。它如此轻松地凌空一跃,跳脱了各种已然过分成熟的系统框架,大肆“占领”画廊、博物馆、剧场、电影院、广场、街道、网络……真正的“占领 MOMA”运动,其实发生在这里!Performa 已被纳入一些艺术院校和专业机构的研究范畴,第四卷图录亦出版在即。但只有亲身经历过它的人,才会真正地懂得它。因为 Performa 是“活生生”的,“现场”的,“此时此地”的,是艺术家和观众同时“在场”、并共同创造的。作为纽约城里贪心的观众,我每天都处在两难—N 难的选择中,但仍在 Performa 收获了至少一打快乐的日子。选择其中的七天记录下来,因为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告诉不在场的人,什么是 Performa——它好在哪里——有何意义。 Day1:《艺术世界的快乐日子》 开幕夜,似乎全城的时髦文艺人士都到场了。开幕演出实为募款,票价高达 300-10000美金,现场竟座无虚席。得感谢一位长裙曳地的美妇人,当我站在检票员身边挨个询问“可有余票”时,她径直从坤包里掏出一张给我,后来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坐在了仅有8个位子的 VVIP 席。 演出题为《艺术世界的快乐日子》(Happy Days in the Art World ),戏仿贝克特的《快乐日子》,或许还有 萨拉·桑顿(Sara Thorton)那本叫《艺术世界七天》的八卦大全。当红的北欧双人组埃尔姆格林与德拉格塞特(Elmgreen & Dragset)做了十几年行为艺术作品,这一回决定排一出“戏”。灯光投向舞台上的一架双层行军床,两人醒来,竟忘记自己是谁。这是两个中年不得志并发生合作危机的艺术家。他们饿着肚子,互相嘲讽并自嘲,发愁又无计可施。两人演尽了中年危机的尴尬、失落、可笑和可悲,开了不少当代艺术界的玩笑,讽刺被金钱和制度异化的当代艺术。他们一直在等待转变命运的契机,却是在“等待戈多”——永远等不来。一个肥胖的女快递员半夜出现,送来古根海姆首席策展人 南希·斯潘特(Nancy Spector)的“家访”通知,她口若悬河地吐出一串串煞有介事、耳熟能详又完全不知所云的“艺术评论”,并以动人的颤音,为再度找到合作感觉的双人组煽情地演唱 U2 的《One》,令全场欢声雷动。 这出“戏”在整个双年展中并非如何精彩之作,台词取材大路,玩笑欠狠,如果让中国微博红人“阿特姐姐”编剧,或许会更精彩。但由此开幕的好处在于,在场的相关人士——艺术家、观众、赞助人、从业者——都忍不住会心大笑,并不得不反思起自我与环境来。这样的尴尬和迷失何其熟悉,每个人共同造就了眼下的现实,谁也逃不了干系。一条红毯,铺向演出后的贵宾派对。迎面一群长枪短炮的“拍拍垃圾”,无论盛装名流还是普通人士,都迎来一阵疯狂尖叫和猛烈的闪光灯扫射。这其实是埃尔姆格林与德拉格塞特前一年的行为作品《名人——一个与多个》。于是,每个人都自我感觉良好地入场。人头攒动中,只见无数自命不凡的上流社会面孔。“行为艺术之母”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lbramovic)和一袭白衣的华裔艺术家许汉威(Terrence Koh)最是惹眼。娇小的 RoseLee Goldberg 正带领人们观看埃尔姆格林与德拉格塞特现场的历年作品——两个穿毛线裙的男人,相互扯着身上的毛线,毛线散落在地上,成不规则的几何图案;一对男情侣,穿衣,脱衣,洗漱,在床上相拥,日复一日;圆桌边几个人在戴着手套刷洗餐盘,一个毛皮躺椅上的裸体男人在旁若无人地看书……还有一名一脸革命正气的男子,向路人散发着名片,上书:“你是来此忏悔的么?” 
开幕酒会现场行为作品 (以上为节选,全文请见《艺术世界》2012年3月刊 26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