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迪姆·库非，《聋新闻》（Nedim Kufi，Deaf News ），2011，145×300cm，布上数字印刷
AB Gallery Luzern & Zurich｜图片提供 Copyright: Nedim Kufi
蔺佳｜采访 ■ 去年 5 月，神出鬼没的基地组织领袖本·拉登在巴基斯坦首都郊外的一所建筑中被美军用炸弹击毙。这位 2001年美国 911 恐怖袭击事件的总策划者，在经历了与两届美国总统的猫鼠游戏之后，终于结束了其逃亡神话。911 事件在美国造成 2998 人遇难，让阿富汗的人民卷入至今无休止的战争与冲突。如果说，举世震惊的 911 事件中有谁是受益者，那么，恐怕唯一的收益者就是在 911 事件之后因播放本·拉登等基地领导人录像声明而名声日隆的半岛电视台了。
半岛电视台是一家总部位于卡塔尔首都多哈的阿拉伯语私营电视台，成立于 1996年，它被誉为“中东 CNN”与其在中东地区敏锐的新闻嗅觉以及对争议性事件的穷追猛打不无关系。正因为半岛电视台采取了进取式的话语权建立方式，它才在短短十五年间成为阿拉伯语媒体松动西方传媒帝国的诺曼底。
虽然半岛电视台名声如雷贯耳，但对于无法收视其节目或语言不通的观众来说，半岛电视台只是陌生世界的神秘存在，当代《古兰经》的新词条。现居荷兰的伊拉克艺术家内迪姆·库非（Nedim Kufi）用他的方式向中东地区以外的人们解读了半岛电视台的新闻视窗。受到半岛电视台新闻播音员的激情动态的启发，库非截取并组合了一系列播音员的镜头画面，这些静态画面掩去了新闻播报的语言信息，中断了观众对新闻原始内容的理解，令播音员面部表情和手势所透出的饱胀情绪无意义可载负，在此时，失聪的观众终于把苦心孤诣的新闻变成了演播室里的默剧。
把库非的作品《聋新闻》（Deaf News ）当作对半岛电视台或阿拉伯式新闻的瞭望镜绝对不是公正的做法，公正客观的观察不掌握在艺术家手中，正如真相不存在于新闻中。
ArtWorld：第一个也是我最感兴趣的问题，《聋新闻》的新闻截屏截自什么时间，是什么新闻？
库非： 这些截屏截自半岛电视台2011 年初的新闻，那时爆发了“阿拉伯之春”。（编者注：阿拉伯之春指 2011 年初北非和西亚众多阿拉伯国家集中发生的一系列关于民主和经济议题的社会运动。）当时，争取自由的运动层出不穷，有各种意想不到的新闻发生。我日以继夜地守着电视，关注事态的发展。突然在一瞬间，我闪过念头要捕捉电视画面，以作个人化的记录。在 3 月，我开始这么做了。
ArtWorld：你目前生活在荷兰，有很多机会收看欧洲的新闻，你是否比较过不同国家的新闻？
库非：如今，无处不在的卫星电视和多语言电视频道让世界变小。我既通过阿拉伯电视来作观察，也通过欧洲电视来作观察。当然，它们两者在新闻通讯方面存在巨大的差异。要能够阐明这一点，你需要通晓两者的语言，才方便作比较。阿拉伯语的新闻节目情绪贲张，包藏刺激，煽动行动主义，放送夸大的数字和图片。
ArtWorld：对《聋新闻》的理解可以套用许多种理论框架，比如心理学所说的身体语言。新闻播报者的面部表情、手势、身体运动属于非词语性符号，它们与属于词语性符号的话语共同构成完整的信息。你认为半岛电视台新闻制作方非常聪明地利用了身体语言来传递信息吗？
库非：从某种程度上，半岛电视台的确很聪明地运用了以上元素，谢谢你提到这一点。在我看来，我作品画面中的这个播音员毫无疑问地陷入癫狂的严肃状态，口干舌燥地向观众描绘地狱似的场景，这当然是事实，但他用极端的表述加入了自己的态度。
ArtWorld：从传播学的角度，信息传播过程包含信息发出者、信息接收者、信息、媒介（或称通道）四个基本要素，当电视新闻这种综合媒介被抹去声音，而以静态画面的形式从新闻内容中抽离出来，原来的信息传播过程被变形了。我们从你以往的作品中也能看到破坏信息完整性的做法，比如在作品《家，2 0 0 8》（Home ，2008）中，你在童年照片消除了自己的肖像，只留下空荡荡的背景，能谈谈你对媒介和信息传播的兴趣吗？
库非：照片对我来说是很强有力的媒介，它能负载深刻的意义，能戏剧化地封装信息最真实的一面。我以一种初次观看的状态来处理照片，回到拍摄照片的那个瞬间，将它独特化。总之，我对以信息传播来做艺术和信息的艺术有很深的投入。
ArtWorld：我们再从政治的角度探讨一下《聋新闻》，从你的认识，半岛电视台的节目制作是否有其特殊的价值取向，它代表了阿拉伯世界的集体意识？代表着与西方媒体相对的的另一极？
库非： 老实说， 我希望保持我观点的单纯性，它是个人的、艺术的，无论半岛电视台作何考虑或有何作为，要从新闻背后读出什么潜台词是非常复杂的事。总之，它报道的是坏事，它们向利箭一样刺向我的心，它们刺痛我的眼，让我一言概之，《聋新闻》是我对抗这些黑色新闻的表达。
ArtWorld：我们是否可以说新闻的中立性只是伪装？作为大众传媒信息的接受者，我们只能有限地、碎片化地去认识外界？
库非：这是个很大的问题，我同意你说的，碎片化的世界将我们带入黑暗，日复一日地。我总是感到失望，最近我想摆脱这些负面新闻。
ArtWorld：你有收看电视新闻的固定习惯吗？
库非：是的，我有。
ArtWorld：在今天，电视新闻已经算是保守的传播形式了，如果我们要获得更全面的信息，是否需要更多的渠道？电视新闻在你的信息渠道上排名情况如何？
库非：各种讲述式的新闻手段殊途同归，似乎都在重复同一个故事，表达同一个目标，与此同时，人们怀疑新闻的真实性，对沉重的新闻更为热衷。我们从街上就知道了事件的全部细节，因此对新闻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看得更一目了然。
